端午粽香飄

那年，一位老人佇足汨羅江畔，望著寬闊江水，一種絕望、一種抗爭，在他縱身一躍之下，時間彷彿屏住呼吸，哪怕已經過了兩千三百餘年，大江南北，世界各地，在農歷五月初五這一天，許多人划著龍舟、包粽子，來追思懷念這位先人。

許多年前，我們專程趕去舊金山看划龍舟活動，當時的心情隨著陣陣鼓聲和人們的呼喊而激盪，龍舟爭先恐後，從眼前開闊的水面划過，一路前行，最後消失在視線外。之後，因忙於生活，就再也沒有機會進城看龍舟賽了。

每一年的端午節前一天，我們幾位好友都會聚在一起包粽子。二○一五年的端午節，尚在人世的父親一邊看我們包粽子，一邊毛筆一揮，書寫一段話：「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  我寫下日記：「端午起源眾說紛紜，舉世混濁而我獨清，屈原大夫無比委屈，眾人皆醉唯我獨醒。二千年來粽子龍舟，家鄉口味連夜開工，選葉醃肉淘米捆包，煮熟香飄味色皆頌。」 臨近端午，品觀父親書法，閱讀屈原《離騷》，字裡行間，感悟屈原憂國憂民的情結，當然也不會忘記心心念念的家鄉粽子。

來自湖北故鄉的我，最愛那一抹純粹的醬香肉粽子味道。肉粽子的特點就是食材簡單，只有肉和糯米，所以選肉和醃肉是關鍵。一般選用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然後用醬油先醃製三、四天，入色入味。粽子煮熟後，五花肉的肥油沁入醬油拌勻的糯米裡，膠軟的皮凍及酥爛的瘦肉，讓粽心有了入口即化的肉感葷香。最關鍵的是肉粽因結實捆紮，燒熟變冷後，每一口咬下去，有糯米的黏糯感，筋道卻不粘牙。因為一年一次的美食，我總是盡心盡力做好準備工作，買糯米、五花肉、棗子、紅豆、粽葉等食材。包粽子那一天，米要在前一天晚上浸泡五、六個小時，粽葉要在當天煮軟透並洗乾淨。

包粽子是手藝活，印象中母親只教我包過三角甜粽，可如今我包的三角粽和四角肉粽，形狀比媽媽包的要美觀結實，稜角分明，讓我洋洋得意。每年的端午時節，包粽子也成為朋友聚會的藉口。等到各位朋友帶著她們的兒女來到我家，聚在一起學包粽子的日子，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最後檢驗粽子質量，大家都捧腹大笑起來，一看粽子的形狀，就能看出師傅級別的，還是學徒級別的手藝。師傅的成品：形狀大小相似，有稜有角。學徒的「傑作」：長的扁的，有角沒角的，形狀各異，還有洩露出糯米的。學徒無數遍嘗試後，師傅只好搖頭嘆氣，默默拆開重包。看這些徒弟們，拿個文科、理科文憑都不在話下，唯獨包粽子，那手腦都不上線，最後嘻哈半天，只好歸結於師傅教不好，徒弟學不會的快樂自嘲結局。

剩下的糯米和材料，夜深時分，師傅只好自己做包工，一個人將宏大的工程完成。三大鍋裡一圈圈排好二十多個四角長粽子和一鍋甜粽子，四個爐頭一起燃火。辛苦勞作一整天，將感恩化作大家的口福，也滿足了自己懷念家鄉與親人的心願。      

夜深了，粽子煮上三小時後，粽香瀰漫整個屋子，一出鍋我就忍不住嘴饞，一定要先吃一個。粽子出鍋後，涼卻一、兩個小時後，那時的粽子口感最好。那份嚼勁好像用了等待一整年積蓄而成的期盼，所以每一年朋友們都會提醒我端午節的到來。

端午時節的相聚，笑談間學包粽子，臨走還能帶粽子回家，所以端午節也是朋友們一年中最期盼的聚會之一， 因為疫情，有幾年不能相聚。今年朋友又開始相約，等待的日子，彷彿已聞到粽子的飄香，開始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