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病友二三事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摔斷手腕已經半年了，還是不能運用自如，所以我仍然每周去一次紐約法拉盛（Flushing）飛越皇后八樓的職能復健中心，在家裡做不了蠟療和超音波治療，出門是強迫自己多與人接觸聊天。

在職能復健中心，有個聲音清脆、總是笑臉迎人的八旬老太太，說是孝順的女兒帶他們去夏威夷度假，嬌小玲瓏的她，坐在餐廳一張高腳凳，下來時沒有站穩，整個人趴在地上，造成手腕骨折。因為在旅途中，只在急診室打上石膏後，就逕返紐約。

她每次都由先生轉兩道地鐵一路作陪，做復健時，先生就在附近超市採買，或者在候診室滑手機等待，有時還幫她把復健師指導的動作，用手機錄下來，以便她回去練習。看得出來，這對據說讀大學就認識的賢伉儷，至今仍然鶼鰈情深。

有個年逾六旬的男士，比我早三個月摔跤，造成手腕骨裂，因為傷處在側面，X光沒有顯示出來，醫師只說，假以時日自然會痊癒。為了止痛，他貼膏藥加針灸，都沒有得到緩解，回頭再找醫師，照完電腦斷層（CT）和核磁共振（MRI）後，才發現骨裂處在手腕側面，繞了一大圈才回來做手腕復健，不禁感嘆不要只覺得自己復元慢，還有比我復元更慢的人。

並不是每個來復健的病人，都曾經摔倒，有個年輕女生自己開設工作室，教陶藝和繪畫，因為周末從早到晚指導學生做陶藝，用手過度，得了筋膜炎。

她聽到我問復健師：「我練習彈琴，應該有助於恢復吧？」她很驚訝我會彈琴，我說只是濫竽充數，在教會分擔司琴。她又問：「您在哪個教會？」進一步交談後，原來她就在我的牧師好友所屬的教會，病友變教友，感覺彼此距離更近了。

她臨走時，我說：「下星期一見。」她表示周末要跟幾個教友去阿拉斯加看極光。周末時，我看見電視新聞報導，阿拉斯加有一架波音飛機，機身側門因為螺絲沒拴緊，竟然在飛行中自動脫落，同病相憐的病友之情，讓我立刻想到她，還好飛機不是從紐約起飛。

有好幾個女性，都是因為照顧孫子，得了媽媽手或五十肩，我聽了趕緊提醒正在含飴弄孫的妹妹，要提高警覺，小心防範。男性如果在餐館工作，長期拿著沉重的鐵鍋，容易傷到韌帶或筋膜，也容易筋膜炎。

說著一口京片子的中年男士，面帶愁容地走進復健中心，聽他與復健師閒聊，他表示，家族基因真的會遺傳疾病，十天前他太太吃完飯散步，突然倒地不起，緊急送醫被診斷是腦出血，引流出來一千多西西的血，至今仍昏迷中。

日前我有個住在外州、年近八旬的舊識，跟先生從超市採買回家，在車上時，她還津津樂道地說：「今天買的三文魚物美價廉，新鮮又便宜。」夫妻倆一起在車庫卸貨時，只見太太倏然倒地，雖然醫師先生立刻幫她做心肺復甦術，救護車趕到時，已經回生乏術。

殷鑑不遠，所以我冒昧地詢問說著一口京片子的男士，他太太幾歲？有沒有高血壓或心臟病？他說妻子才五十三歲，沒有任何慢性病，白天還照常上班。她在外州的姊姊聞訊表示，她無法趕來，因為兩個月前持續嚴重頭痛，才發現自己腦子長東西，正在追蹤檢查。

那位男士要離開時，我祝福他太太早日清醒並康復。想起「明天和意外，誰知道哪個先到來？」每個人真的都必須好好地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