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有多長（五）

眼鏡離職接近六個月時，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吞吞吐吐的語調極不像他。

「猿猴，你的診所有幫員工買health insurance嗎？」

「沒有，這麼小的公司不強制。」

「那你們自己的醫療保險呢？」

「自付啊，保費年年漲，coinsurance嚇死人。好在當醫生的不太看醫生。」我突然明白他為何詢問，「你們的policy沒了？」

「Cobra最多保半年。」

Cobra也被叫做失業保險，是離職後原來健康保險的延續，不但死貴，還有期限，沒病的老中根本不去保。但Crystal要產前檢查，眼鏡幫她一直延到現在。如今沒找到新的工作，接續不下去。

「你買不到個人policy？」

「找不到一家肯保孕婦的。」

除非公司為雇員買團體健保，才可能不被刁難，不考慮懷孕或其他的existing condition。我這個醫師雖然也算小業主，從來沒想過去惹這個麻煩，讓眼鏡上診所的payroll有可能嗎……

「你別開玩笑了，其他幾個assistants會怎麼想？」貞子立刻否決。

「他們不必知道。」

「國稅局會知道。你只提供兩個雇員福利，然後再一查，他們根本不是員工。你想請IRS來關心診所幾個老墨的身分，調你七年的稅表嗎？」

其實眼鏡並沒開口拜託，純粹是我一頭熱。我閉上眼，對貞子做個「知道了」的手勢。過兩天，心裡憋得難受，我問他有沒有進展，他說正申請州政府的孕婦嬰兒計畫，苦笑自嘲說，如今收入低了，差不多可以過關。（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