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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筋與牽牛花(上)

圖/薛慧瑩
圖/薛慧瑩

梁葭曾開玩笑似地告訴我說,她會短命,因為蹉跎人間十幾年,她覺得她和整個人間,就是場孽緣。

如果靈魂會說話,她大概會在我身旁帶笑意地低語:「我從來只知佛渡正緣,這次竟被卡車輾碎了我和世間剪不斷、理還亂的千絲萬縷。」

骯髒的舊冷氣機褪去了磚的赭紅,廊道裡廣告依舊貼得亂七八糟,有些甚至十幾年前就毛了邊,潮了又乾,墨都暈成一塊糊在了牆上。我駐足看了一會,才回首轉下鑰匙開了門。熟悉而陌生的灰塵味道頓時瀰漫,空無一人卻依舊逼仄的小空間在殘陽下,被映成了虛焦的沖洗相片。歲月殘留的昏黃淡淡地暈染在了每一隅,門口數條掛在牆上的橡皮筋沾上了灰塵,和一堆白色點點。

十多年了,再一次踏入梁葭的小房間,有些東西和回憶疊合,有些不復存在。我環顧著走到紗窗前正要拉開,卻被小陽台的景象奪去了片刻呼吸。

牽牛花幾近攀滿整個欄杆,小花因為太久沒有水分而微垂,卻不影響整片紫綠交織的震撼。

狂放而恣意,我甚至都差點遺忘,曾經我冒著大雨,捧著它到梁葭家樓下。這盆花顯得多麼楚楚可憐,甚至讓我把珍愛的小碎花傘「借放」在馬路旁,只為最快的把那兩三點紫送到梁家樓下。

那把傘就這樣遺失在了水溶溶和漣漪中。

翻了翻枝葉,我才在角落裡看到那個被淹沒的盆,看見我歪歪扭扭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寫著:「梁葭,再見。」

我忘不了她在死巷裡,和我並肩而行時無畏卻帶疲憊的笑容,背對餘暉,一頭為人詬病的紫髮被鍍成紅金的顏色。她帶著一種漫漶卻有生命力的矛盾美,如今卻永遠被困在歲月的皺褶。或許是老天爺自作主張給她的最後一點殘忍的偏愛,要她身處花圈裡,不要瘦得比一旁的黃花都遜色。

幾日前的告別式,我透著縷縷細煙望著她相框裡年輕的容貌,心底濃稠成一窪深藍,卻像麻痹似地感受不到半點哀傷的浸潤。直到我黑色的衣襟上沾上了點點揉碎的面紙屑,我才發現連爸過世都沒有掉眼淚的我,竟在梁葭不太好看的假笑前,失了所有體面。

「妳是秦凱楠吧?」有人拍了拍我的肩,粗糙的手心有我最厭惡的淡淡紙錢味道。還來不及蹙眉,我一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那是梁葭的媽媽,蹣跚佝僂的身影和花白的頭髮讓我幾乎認不出她來。

「我是梁嫂啊,」她很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一點都不好看,卻讓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妳好久沒回來了吧?唉,看梁嫂變得多醜,頭髮全部白了。」

「怎麼不染一染?」我有些痛心,那個愛穿桃紅色的大嗓門梁嫂不知道去哪了。

「白頭髮長太快,早就懶得染了。哎呀,不要說那個了啦,我請妳來,是要給妳東西的。」她頓了頓,說:「噢,還有那個公寓現在是葭葭自己住,妳願意的話,就去看看吧。」

她遞來了一個紙盒,我卻被一團團帶水氣的色塊氤氳在我眼眶裡。眨了眨眼,我才看見了盒子裡最上面的一件制服襯衫。

我一眼瞧見了我的簽名,因為它自領口一直延伸至襯衫下襬,張揚而恣意,一如我們熱烈的當年。

我想起高中畢業那天,我放肆地在梁葭制服上簽下了我的大名。她甚至都沒看我一眼,而是默默燃起了一根菸,看著遠處操場上女孩們哭得亂七八糟。

「人和人的聯結像一條半舊的皮筋,只要讓淡忘和時間慢慢浸泡它,膠化斷裂是遲早的事。」梁葭少見地笑了笑,「最終爛在人們不怎麼重要的記憶裡。」

說這句話時的梁葭眼睛稍稍瞇起,那是一種帶嫌棄的微笑。

她說過,青少女就是自以為是蘭花的菟絲子,人人都要孤芳自賞,卻以評論和審視榨取養分,又奇怪地願意遷就自己和雜草抱團。苦的是滂沱青春一場,都在這種僵化單一的人際中,最後枯死,所謂快樂回憶,不過是少少的短暫幾瞬。

那時候的我不認同,卻也沒有反駁,看著她撇撇嘴又恢復冷淡,滅了才抽幾口的菸。我嗅了嗅她的制服,廉價洗衣精的人工香劑和上菸味不怎麼好聞,我卻依舊勾住了她的肩,搖搖晃晃地走出校門。

我想當時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的皮筋論是一句屬於我和她的讖言。

我倆的皮筋,好久以前就黏答答地化了。

像她掛在門口的那幾條一樣。

國中開學我就知道梁葭,因為她一頭紫髮太過醒目,引來一堆指指點點。

菟絲花剛剛開始生長,很不幸的,梁葭成了它們寄生第一棵小苗。十三歲,道德感還束縛得住即將脫韁的叛逆,沒人覺得自己真正傷害梁葭,只是越來越多人向剛開始對梁葭有意見的同溫層靠攏,越攀越緊,深怕自己掉下來,成為菟絲的下一棵養分來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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