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將矽谷風範帶到夏威夷茁壯成長的校長：張蘊禮

很少有校長能那麼具體的講出他們的任內建樹：捐款成長六倍，三所新學院，十座校內新建築。

這些建築將永遠聳立在夏威夷州的大島 (Big Island)上，見證該地在千禧年之後一段突發性的成長。大島位於群島最南端，和檀香山的人群、熱鬧、享樂、度假旅館不同，它偏僻、保守、滿足現狀，子弟多來自當地農漁家庭，如果沒有來自矽谷的張蘊禮校長在此深耕12年，希羅夏威夷大學(Hawaii University at Hilo)還會保持它原來的樣子 — 鄉下小學校，以人文學科為主。

張蘊禮是誰呢？她如何把矽谷的高動能，科技前瞻精神及國際人脈灌輸到這個小鎮，以改變它的內涵，壯大它的形象，開闢更多捐款渠道；也就是說，讓學校更有實力、更有錢、更有名，務必在她所及的範圍內，沒有人能看輕她的學校。

矽谷教育行政專才

張蘊禮 (Rose Tseng) 是矽谷最成功的教育行政專才，兩度做到大學校長Chancellor。她在台灣長大，學習範圍很廣，在成功大學第一年唸建築，第二年唸化學，大三來美後在堪薩斯州立大學續攻化學，並以主修營養學、副修生物化學和生理學獲得柏克萊加大的碩士及博士學位。

之後從事博士後研究，一年後因先生加入San Jose IBM，她也就地利之便在聖荷西市立學院教化學，後來任職聖荷西州立大學家政系的半職教授。

「我還不知該系馬上就要被取消了。」在今年四月矽谷一次演講中，張蘊禮還邀請當年一起在州大的同學參加，回憶家政系因經濟緊縮被取消後，他們如何籌辦新系「營養及食物科學系」。

「我就問大家意見，有共識後就推我去和校長討論，然後新系成立，我負責辦課程，申請營養師認可等事，因是創始人，就成為系主任。」

這樣聽來順理成章的過程，似乎成為張蘊禮一生事業順遂的標記，在圓滿退休後，她對聽眾說：「其實我從來沒有刻意追求什麼，事情就一個接一個來了。」其實，當事情不順遂，她找到方法，去提議、擔當、執行、負起責任，成為她的自然反應，別人感到她的積極、參與及樂觀，她自己卻沒感覺到。不管怎樣，她還是為教育行政這行做了準備，修得哈佛大學的行政管理證書。

聖荷西州立大學是張蘊禮第一個大舞台，總共為該校服務23年 (1970-1993 )，該校位於聖荷西市中心，2022秋季班註冊人數為3萬5000左右，因為是州立大學系統，教學以實用為主，為矽谷提供了各行各業的基礎人才，種族一向多元，所以她對多元化這個議題，無論內容或執行，一直都很拿手。

任系主任多年後，張蘊禮成為應用理文學院院長 (College of Applied Sciences and Arts，現在改稱為College of Heath and Human Sciences)，此院當時包括十系左右，如新聞、司法行政、軍事研究，營養、護理、體育、航空等，學生多達4000多人，她於1992年離開該校時，學生人數已超過5000人。

科學比人文易拿到撥款

這段時間她出了一個小妙招，「我把Arts and Sciences 改成 Sciences and Arts, 」

這又為什麼呢？

「因為科學總是比人文容易拿到撥款。」

因為張蘊禮本人學科學，又在理工聖都矽谷生活，鍾情於科學很合理自然，她日後在壯大希羅夏威夷大學時，也一樣先增設科學系別，同樣是由於科學教育在撥款競爭中較有優勢。

首度歷練米慎學院

校長或稱Chancellor或President，加大系統內，總校長是President，分校校長為Chancellor；但在州立大學系統內，卻剛好倒過來，總校長是Chancellor，分校校長為 President，兩年制的社區學院也是如此。1993年機會來了，西谷和米慎社區學院聯合學區 (West Valley and Mission) 總校長有空缺，此時華人在社區參政已經有了不錯成績，華人成功創業家形成一股社區影響力，積極推動把優秀華人推上主流舞台，在主客觀條件俱備下，在70多名候選人中，張蘊禮順利上任她人生第一個Chancellor (1993-1998)。

如果和張蘊禮日後任職的希羅夏威夷大學相比，這個學區的地理位置真是精華中的精華，米慎學院位於矽谷正中心Santa Clara，英特爾總部就在學院旁邊，觀光客來參觀矽谷風景，來到這裡就沒有錯；附近幾條街的大樓掛的公司名字經常換，把這些公司名字記下來，就是矽谷的歷史。此外它還是矽谷運動中心，舊金山49淘金者足球隊駐隊於市內的Levi’s Stadium，2026年世界足球賽還要在這裡打5-8場。西谷學院位於Saratoga，風景優美，是南灣矽谷有錢人比較多的地區，華人比率頗高，這兩校開車距離約20分鐘。

在90年代，這是一個白人引以為傲的社區，來自亞洲的總校長，會不會遇到種族上的難題？

不把自己當成受害者

張蘊禮提及「有一天我接到電話，對方明說不喜歡你們這種人 (I don’t like your kind)，我問同仁知道此人是誰嗎？他們說大概知道，該人常做這種事，我覺得若是瘋人，就不必管它了。」

這是有形的表達，而那些無形的呢？我那時擔任記者，參加過一次西谷學院的教職員座談會，那時因為要縮減開支，大家都有點緊張，坐我旁邊的一位白人老師就對隔鄰說，不希望總校長把亞洲那一套帶過來。

張蘊禮打破天花板，破天荒地以女性亞裔移民身分來領導高等教育機構，至少在初期，她遇到不欣賞、不贊同的眼光實難避免，但你要多在乎它呢？嚴肅抗議，找人聲援，或輕輕帶過，當成偶發事件，張校長選擇後者。

張蘊禮在總結職業生涯的演講中提到「不要把自己當成受害者」，應該就是她對種族問題的心得。除非是系統性的一再發生，否則偶發事件不妨以幽默包容心情看待，你不當回事，大家都不會當回事，你愈當回事，吸引眾多目光，反而更增爭議，因為在目前這個社會，即使拿出「政治正確」, 「種族公平」等大旗，反對你和贊成你的人還是一樣多，倒不如專心負責地做自己愛做的事，以成績來消弭所有的問號，如在財政上為學校轉虧為盈，與高科技公司合作等。

張蘊禮在做院長和總校長的兩段經驗中，她身兼教育家，行政主管及創新者多重角色，學得所有高等教育領導者的本事，包括壯大系所，以符合國家及社區各行業需要，取得公共撥款，私人捐獻，參加相關組織，取得人脈，譬如她曾任聯合國食物相關組織首席顧問、美國學院及大學聯合會董事、參與美國航太總署教育諮詢委員會。

如果大家好奇張蘊禮如何能替聖荷西州大的航空系取得三架舊飛機供教學用，就是她積極參與組織的結果。該系在聖荷西國際機場旁有塊五畝大的地，三架飛機就停在那裡。美國大學校長身分不同凡響，產、官、學都是施展之地。

亞裔人脈海外助力

由於張蘊禮的亞裔背景，她也把觸角伸及海外，在中國、台灣、香港各地都有朋友及工作夥伴。她曾在台灣輔仁大學任客座教授半年，在聯合國糧農組織與中國農業大學及各醫院合作。

她的大哥張信剛曾任香港城市大學校長(1996-2007)，和妹妹一樣，都是台灣教育出來的學霸，台大土木系畢、史丹福碩士、西北大學博士，曾任美國匹茲堡大學工學院院長及南加大生物醫學工程系主任，兄妹兩人職業生涯如此相像，兩人在這方面的手足切磋，想必也對張蘊禮的生涯有所助益。

除此之外，張蘊禮做為首位美國亞裔女性大學校長，她也參與及組織全球女大學校長聯誼或論壇這樣的活動。上網查看美國各校歷屆校長名單，哈佛2007年出現第一位女校長，2023出現第一位非裔女校長；柏克萊現任校長為女性，也是該校史上第一人；哥倫比亞大學今年七月將迎來史上第一位女校長，她為埃及裔；聖荷西州立大學自2015年後的四任校長中，只有一位是男性。看來，女性是大學校長人選剛開發的寶藏。

出租校地 助益學校財務

任職社區學院總校長之際，由於學校位置太好，在矽谷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也參與了房地產計畫。1996年，她把校區擁有的26畝土地租給當紅的科技公司S3蓋總部，這個55年的租約乃是公、私領域的完美結合，對學校財務大有幫助。

她明言並不十分喜歡總校長這個位置，因為太行政化了，她還是喜歡去校園和學生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