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版權、AI翻譯夾殺 免費字幕網生存難

知名免費字幕網站「Subscene」早前突然宣布永久關閉，消息一出讓全球眾多網友崩潰，急切湧入留言詢問要如何保存網站上所有的字幕文件，也有人試圖聯繫網站管理人員，想提供資金幫助，但仍阻止不了悲劇發生。幾周後，網站悄悄「復活」，原有資料未刪除，並上架包括「當殺手戀愛時」（Hit Man）、「帝國浩劫：美國內戰」（Civil War）、「特技玩家」（The Fall Guy）等多部新片的多語言字幕。

此前，Subscene網站僅剩淡黃底色的空白頁面，和幾行冰冷的文字：「很抱歉通知大家，我們的網站將在24小時內關閉，也不可能有什麼收購計畫了。感謝大家參與這個開放的論壇，保重！」這是一場毫無預警的告別，一位署名為「that_thing」的用戶5月2日突然以網站經營者的名義，在Subscene的論壇上發文，隔日，網站為數眾多的資源一夕清空。

多語言烏托邦

作為全球最知名的字幕網站之一，Subscene上聚集了全世界大量熱愛影視翻譯的網友，他們免費利用共享的影視資源製作原創的翻譯字幕。而這個網站之所以能夠全球聞名，是因為上面可以找到多國語言的字幕文件，從英語、法語、中文、阿拉伯語，到韓語、泰語、希臘語，都會有人無償製作和提供。

不過，Subscene的存在不是所有人都樂見。隨著Netflix等串流平台不斷擴張，以及各大影視公司對於版權問題的日益重視，這些本來就與盜版問題緊密相連的業餘字幕組、影視下載網站的處境，一定會日益艱難。

而對於文化研究者而言，業餘字幕網站的生存問題不能只用「是否違法」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肯特州立大學（Kent State University）現代及古典語言學博士、研究視聽翻譯的學者拉亞什（Hussein Abu-Rayyash）表示：「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我們必須在保護知識財產權的需要與文化交流、獲取多種媒介訊息的益處之間取得平衡。」

稍早Subscene關站時，網友們依然可以使用該網站的論壇功能，不少人對運營者發出抱怨甚至謾罵，認為他們應該早點向網友求救，而不是把事情拖到需要關站，也有網友擔心以往用心整理的字幕資料會石沉大海，也有人用傷感的口氣回憶著往昔的快樂時光。一位網友這樣描述他的感受：「Subscene的關閉，徹底關掉了我在上面數千個小時的生活，感覺就像是我的遺產被人燒了，或者像是站在路邊無家可歸那樣。」這些發文下面的留言除了英語內容，也夾雜著日語、韓語、阿拉伯語等不同的留言。

如果知道Subscene的輝煌歷史，就能理解，網友們為何會對這個「網路家園」如此執著。其具體成立時間已經不可考，但根據論壇上的一些老用戶回憶，大約20年前，他們就開始使用這個網站了。在21世紀初，隨著網路共享文化在全球的風靡，不少網站透過免費提供影視資源給網友下載獲取巨大的流量，而當這些免費的、不同語言的影視檔案在不同國家的網友手中流傳時，字幕就成了一個潛在的巨大的需求，帶動了Subscene的迅速發展。

網友們自發在Subscene上形成了一套評分機制，優秀的字幕會被做出標記，也會被推薦給更多的網友。Subscene上的字幕翻譯者都是出於愛好，也非常敬業，如果有人反映問題，提供者會立刻反饋。因為這些優點，它慢慢吸引全球對字幕翻譯有興趣的人來盡一分力，逐漸演變成了世界上最大、涉及語言最全面的業餘字幕網。

網站上，可以看到用阿拉伯語留言的人提供經典的英語電影字幕，也會看到有人用韓語請教英語電影的問題，氣氛溫馨和諧。雖然處於版權上的灰色地帶，但Subscene也帶來了一些間接的社會效益，例如過去串流平台還未興起，很多電影沒有官方字幕，而這個網站提供這些免費字幕，聽障人士就可以自由地欣賞各地的影視作品了。

2020年，南韓導演奉俊昊憑「寄生上流」（Parasite，又譯「寄生蟲」）奪得數項奧斯卡大獎時，站在領獎台上，他說：「一旦克服了一英寸高的字幕障礙，大家就能看到更多精采的電影。」某種程度上說，Subscene做的就是幫人們跨越障礙的工作。

而此類網站突然消失，倒也不算是新鮮事，2023年6月，全球最大下載網站之一RARBG宣布關站，因為觸犯多國版權法，疑似在很多地方被屏蔽。十年前，瑞典起家的老牌資源網站「海盜灣」（The Pirate Bay）多次被迫關站又重啟；同樣在2014年，中國版Subscene字幕平台「射手網」在毫無預兆情況下關閉，至今仍沒有恢覆。

與此同時，人工智能已在影視翻譯發揮更大效率，有報導稱Netflix早在2020年就開始使用AI「預先處理」一些非英語國家的影視產品的字幕，迅速占領字幕翻譯的賽道。

在地「草根性」難取代

不過，比起被AI「調教」過的文字，大部分人還是更喜歡業餘字幕組做出的那些有草根性和創造性的字幕，因為它們更人性化，更能反映影視作品內容中那些言語之外的意味。

實際上，經過幾年的摸索，Netflix等大公司也已經發現，了解在地文化的小語種翻譯者有著AI替代不了的價值。衛報曾報導，Netflix在2021年出品的暴款韓劇「魷魚遊戲」火遍世界後，韓語「oppa」的意思是「哥哥」、是女性稱呼年長男性的敬語，隱含雙方關係親暱的含義，在中文翻成「歐巴」。但在Netflix的配音版本中，這個詞被翻譯成 「老頭」，在字幕版本則被翻譯成「寶貝」，但這兩種翻譯都算不精準。

經歷了這次爭論之後，Netflix開始重視字幕翻譯的準確度，他們在俄羅斯、西班牙等地都雇傭了更加了解本地文化的字幕翻譯者，以改善這個狀況。不過，影視巨頭的這類行動可能只是偶然，恐怕無助於字幕網站的命運，只能讓個別的業餘字幕譯者受惠，而生來就處於「灰色地帶」中的業餘字幕網站，前途依然不容樂觀。

（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