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器能喚醒戰爭警覺？

黎巴嫩各地周二大量呼叫器突然同時爆炸，造成至少十餘人死亡、數千人輕重傷，傷亡者有不少真主黨成員。這是數十年來罕見、鎖定特定對象的攻擊行動。各國專家普遍認為，這是以色列情報局摩薩德的傑作，美國或許也參與其中；但無論如何，這無疑是真主黨史無前例的最大安全疏漏。

真主黨領袖年初要求捨棄易遭間諜軟體滲透追蹤的手機，改用被視為較保密的、屬於骨董通訊器材的呼叫器；未料這個掛著台灣公司品牌的幾千件產品，由匈牙利公司輾轉運交真主黨後，其中卻多了微量爆裂物設備，接收到特殊訊息指令立即變成殺器。這起精密規畫布局的打擊方式，在最不經意的地方戳中真主黨致命弱點，重挫該激進組織核心通訊網絡，不但打擊真主黨有生力量，更帶來心理威懾震撼效果。

類似真主黨的這起重大情報失敗，其實早已多次在全球各地上演。上個世紀日本偷襲珍珠港，中共出兵朝鮮半島抗美援朝，埃及與敘利亞聯軍於贖罪日突襲以色列，僅只是少數案例。本世紀初的911恐怖攻擊，凱達組織以民航機為武器摧毀紐約的世貿雙塔，挫傷美國軍事強權象徵的五角大廈。兩年前寒冷的2月，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特殊軍事行動」，澤倫斯基在戰前一天才相信普亭真出手了。去年10月7日爆發的以哈戰爭，摩薩德的輕敵失算讓自己飽受抨擊，哈瑪斯也是以低科技結合奇襲戰法奏功。

儘管突襲成功案例史不絕書，仍然有不少人認為21世紀的情監偵尖端科技，例如衛星偵照、電子監聽等，足以讓中共對台發動奇襲戰爭的準備無所遁形。大軍作戰，糧草先行，更何況民生物資、能源儲備、戰備動員，都不容易完全保密。然而，準備工作通常不是從零開始，也非顯而易見。對岸透過聯合軍演、戰備警巡和機艦擾台，早已蓄積某種能量，漸進式戰備準備如同溫水煮青蛙，最容易麻痺大眾的警覺。

最近台灣國防部發布「中共軍力報告書」，聲稱共軍因受限於海峽天險、登陸載具與後勤能力不足等因素，尚未具備全面犯台作戰能力。中共國防部則反嗆說法可笑，宣稱能「讓天塹變通途」。

其實，料敵從寬，禦敵從嚴，居安思危，有備才能無患。博弈理論大師謝林曾說：「真正的戰爭不同於電影，不會有背景音樂預告高潮時刻即將到臨」，更是發人深省。

日本劍術大師和兵法家宮本武藏有句名言：「你不可以有喜好的兵器」。喜好容易流於偏愛、側重與依賴，因而忽略因人、因地、因事制宜，反而容易出現疏漏而予人以可趁之機。應用於此次真主黨的情報和反情報挫敗，更是一針見血。

真主黨基於俄烏戰爭、以哈戰爭的經驗教訓，考量哈瑪斯及真主黨領導人遇襲，都與高科技產品有關，因而選用舊式呼叫器以避其鋒。但是，這個決策和執行過程明顯已被掌握，以色列採取偷梁換柱計策，讓這些呼叫器順利送達黎巴嫩，還靜待幾個月讓真主黨發送各成員，選定適當時機引爆，造成極大戰果。

呼叫器當作武器，或許也來自除蟻克蟑的構想。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呼叫器藏含著國防軍事的秘訣，但不知主其事者是否願意探尋其中的真諦？

（本文取自9月19日聯合報民意論壇，作者為台灣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退役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