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妳嫁給我先生（下）

麗塔要和威廉結婚，首先就是要和國內的丈夫俊勇離婚，這就是她今天來找我的第一需求。我問麗塔：「大陸的那位俊勇先生會同意離婚嗎？」麗塔說她剛離開的那幾年，他們還十分堅定說好只要一方有要求，無論麗塔賺了多少錢就立刻回國。可是他們就是這樣一拖再拖地過了十幾年了。俊勇在國內長期沒有太太在身邊，早就找了固定的女友。他們兩人中間隔了一個太平洋，時間一久感情早已淡漠了，雙方心裡早就有了離婚的準備，是時候來把事情挑明了。麗塔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然後對我說：「其實我最放不下的是鄧弟，他對我有恩，在我最艱苦、最困難的時候，不求回報地幫助我，離開他我真是於心不忍，唉！但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給不了我身分，更給不了我未來。」

我幫麗塔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申請，並和國內的俊勇聯繫上了。 當我告訴俊勇，我們是代表麗塔來通知他，由於十多年的長期兩地分居，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俊勇說不想拖麗塔的後腿，同意離婚，只是有兩件事，如果麗塔同意他立馬就簽字：一是他們倆以前單位分給他們的房子歸他所有；第二件事是懇求麗塔把他們的兒子辦來美國讀書。麗塔聽了當然同意。於是麗塔的協議離婚就十分順利地辦理完了。拿到離婚證的當天，麗塔和威廉就登記結婚了。

蜜月後，一天麗塔帶著威廉來到了我們律所。威廉特別健談，他告訴我他的父親是夏威夷人，母親是非洲裔，他長得比較像他的母親，有黝黑的膚色和一頭捲曲的銀髮，七十來歲了，微微發胖，身材高大魁梧。他說他年輕時在夏威夷大學讀電機系，畢業後就找到了灣區IBM公司的電力工程師的工作。去世的威廉太太是他中學的同班同學，他們相愛了一輩子，從沒有紅過臉。就在前年威廉太太突然覺得胸悶，去醫院檢查後發現她得了肺癌，可惜發現時已經是晚期了。過世前她天天叨唸不放心丟下威廉先生沒人照顧他的生活，然後開始為他物色適當的人選，最後決定安排善良能幹的麗塔來接她的班，只有麗塔來照顧威廉先生她才會放心。

威廉還說，他自己有糖尿病、高血壓，但是他說他已經為麗塔的人生安排好了一切，保證讓她這一世不愁吃穿。當威廉說到這裡，只見麗塔感動地伸手過去拉住威廉的大手。威廉則爽快地開懷大笑了起來。看看他們，一個五十七歲還光鮮靚麗的麗塔，一個七十歲已經老態龍鍾的威廉，其實兩人之間只差十三歲，卻如同是兩輩人。但只要日子過得開心和幸福，年齡不是問題。

在我們的幫助下，麗塔很快就拿到了綠卡，她說威廉對她很好，讓她心裡很過意不去。我笑著說：「對自己的太太好，是一個男人的美德，也是一個做丈夫的責任。」麗塔接著說，威廉每天早晨起床，為她做好早飯，然後送她去上班，回家後忙著做午飯，然後又送去麗塔的足浴中心。下午下班做好了豐富的晚飯，開車去把她接回來，再陪著她一起吃晚餐。而且威廉還十分疼愛麗塔的兒子巨鋒，視他如己出。巨鋒剛到美國留學時英文不好，威廉天天教他英文，幫他補習功課，還每天開車送他去上學。巨鋒也十分聽威廉的話，需要什麼從不對麗塔說，都告訴威廉。我說，可能媽媽在巨鋒的記憶中比較淡漠，畢竟在他還不到十歲時，妳離開他了。威廉是個成功人士，又財產豐厚，心地善良，出手大方，當然大家都會喜歡他。

麗塔說：「威廉還想讓我不要去上班了，在家陪陪他，或者帶我四處出去旅遊。可是我不願意，我還是每天早十一晚八地去上班吧，我不喜歡每天待在家裡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而且我又不會說英文。現在我還做得動，再做幾年，給我兒子多存點錢，我覺得我欠我兒子的，在他那麼小時就離開他。再說我不喜歡，也不習慣過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日子。」麗塔說到這裡，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你該不是為了去看鄧弟吧？」麗塔低下了頭又說：「我真是願意去工作，就是沒事我也願意在外面能躲多久就躲多久，不想回去面對他。」

我知道麗塔放不下鄧弟，我也知道其實生長環境不同，麗塔和威廉之間不會有感情，加上語言的障礙是麗塔和威廉之間一道永遠也搬不開的銅牆鐵壁，文化程度和雙方的不同愛好更是這個物質婚姻中兩人之間的一道鴻溝。這樁在外人看來如此豐厚待遇，如此吸引人的婚姻能給麗塔帶來幸福嗎？麗塔能躲多久？又能堅持多久呢？

兩年後，我聽朋友西拉說，威廉失蹤了。那是今年年初發生的事，東北出生的麗塔喜歡滑雪，和往年一樣，威廉又帶著麗塔來到了山上的滑雪場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威廉和麗塔帶上雪橇去滑山路。他們滑了一整天，下午四點左右，滑雪場公布了一條消息，那就是兩小時後會下一場大雪，滑雪場會封山，威廉告訴麗塔最後再滑一圈就休息下山了。威廉拉著麗塔滑了出去，一個多小時後，只見麗塔一個人回來，麗塔說他們滑出去後，威廉建議他們倆一左一右分開滑，然後在中心碰面。分開後就沒見威廉再回來，麗塔等了一會，天漸漸地暗了，又開始下大雪了，麗塔報告給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大家都出動去找威廉，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他。他們向當地的員警求救，但是雪下得太大了，直升飛機不能飛，一直等到第二天的一早，直升飛機才出去繞了幾圈，可是厚厚的大雪覆蓋了整個山區，白茫茫地看不見一個人影。麗塔說：「昨天威廉出去的時候，由於滑雪運動量大，他還脫去了外套。」威廉就這樣消失了，但是找不到他的屍骨，保險公司是不會支付保險費的。

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山上的雪融化了，員警帶著訓練過的獵犬上山去搜山，在距離滑雪場一百多里的地方，警犬發現了一個皮夾，皮夾裡有威廉的駕照，還有他的信用卡，證實了這些東西就是威廉的。員警又在不遠處找到了幾塊白骨，然後帶回去進行DNA鑒定，鑒定結果這正是威廉的白骨。

後來麗塔和鄧弟正式在一起了，他們一起享受威廉為他們帶來的財富，住著威廉留下的大房子，花著威廉一生辛苦攢下的錢財，他們從此過上了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生活。

事情終於落幕了。但是這件事情還是給人們留下了許多疑問：一、明明是在滑雪場失蹤的威廉，怎麼會在一百哩外的地方被發現？是山上的野狼幹的嗎？二、威廉向來和麗塔形影不離，為什麼那天他突然會有一個人離開的念頭？外面各種各樣的猜測很多，但是美國是一個法律制度健全的國家，任何沒有證據的猜想都是沒有用的。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真理，愛情是雙方共同的付出，強扭的瓜不甜。威廉和麗塔的結局是巧合的意外還是人為的悲劇？這場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讓威廉賠上了性命，而得益最大的麗塔雖然如願所償地得到了身分和財富，但是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之下，她能活得輕鬆、坦蕩、心安理得嗎？

註：本文作者任職於美國律師事務所，本文由真實案例編寫，為保護當事人隱私，人名地點皆經過修改。人物性格和案情經過，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下）（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