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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的空間

圖∕123RF
圖∕123RF

有一張《紐約客》(The New Yorker)專欄作家E. B. White伏案寫作的黑白照頗得我心。老作家一頭銀髮,戴著眼鏡,心無旁騖地敲著桌上的打字機。簡易木桌傍著一面洞開的大窗,窗外是水天相接的海灣。我想像著——他一菸在手,寫累了就倚著高背木椅瞭望海景,文思續上來再回去敲打鍵盤。帶鹹味的海風、刺鼻的菸味、噠噠的按鍵聲,充滿著這個寫作天地之中。

不可否認,每個作家都有其中意的空間讓自己能專心地攢字造文。有的作家在山裡或水邊、或空曠的自家後院建個書寫小屋;有的把地下室或車庫或閣樓改成寫作間。有的寫作空間極具威嚴,林林總總填塞了各式各樣物件:書籍、照片、圖像、樂器、菸斗、卵石;有的則窄小簡易,潔淨物稀猶如禪室。國學大師林語堂心中的「理想書房」是這麼一間:「不需要怎樣清潔齊整,應有幾分凌亂,七分莊嚴中帶三分隨便……菸味、書味,及各種不甚了了的房味……沙發上置一小書架,橫陳各種書籍,可以隨意翻讀……一套好藏書,幾本明人小品,壁上一幀李香君畫像……」多愜意的寫作空間!

我認識的一位忘年交,她在一個無窗的小樓梯間寫作。「這樣子我才可以專心。」她邊說邊讓我看她的工作處:桌子、椅子、書櫃和卷宗櫃占據了小樓梯間的大半。這讓我想起了童話故事《瑪蒂達》(Matilda)和《飛天巨桃歷險記》(James and the Giant Peach)的英國作者羅德.達爾(Roald Dahl)的書寫屋。這間達爾在後院建設的書房狹長擁擠,房內靠牆的單人沙發和腳箱是他每天盤坐四小時的執筆之處。桌上的鉛筆、削鉛筆機、稿紙,架上的檯燈、毛巾、筆記本觸手可及,給人實實在在,一點也不會浪費時間的感覺。我極愛的台灣作家王文興,他的寫作空間就更簡單了,家中走廊盡頭擺上了桌椅、鉛筆、稿紙、塑料桌布,就這麼埋頭苦寫,讓他寫出了《家變》、《背海的人》、《剪翼史》等巨作。

有個可以靜下心來寫作的地方對多數寫作人來說是極其重要的。美國詩人瑪雅.安傑洛(Maya Angelou)在離家不遠的旅館租了個房間,她早上六點半左右到達後,就開始趴在床上寫,寫累時玩玩她從家裡帶去的撲克牌或拼字遊戲,讀讀經書,回頭再繼續,直到下午二點時離開。她要求旅館把房間內所有的裝飾品都拿掉,並且不允許清潔工打掃,怕他們不小心清理掉她的稿子。「很孤獨,」她說,「但感覺很棒。」

我猜想,對安傑洛來說,從家裡到旅館這段路是一種儀式。離家那一刻意味著創作的工作即將開始,好似小說家嚴歌苓談及她對待寫作:「像所有去上班的這些律師和會計一樣,反正到了點我就坐在我的寫字桌旁邊……」

從家裡到旅館總有些距離,在臥室裡擺張書桌則是近在咫尺。美國南方作家尤多拉.韋爾蒂(Eudora Welty),犯罪懸疑小說作者羅斯.麥唐納(Ross Macdonald)和詩人艾蜜莉.狄金生(Emily Dickinson),他們的書桌就在床旁。我想像這些寫作人睡時突然文思泉湧,便第一時間坐到桌前寫下一字一句的情景。那是追著靈感跑,就怕它一下子不見蹤跡。因《冷血》(In Cold Blood)一書出名的天才楚門.柯波帝(Truman Capote)則連桌子都不用,直接躺在床上或沙發上寫。他聲稱:「除非躺著,否則我無法思考。」和他一樣喜歡在床上寫作的還有法國散文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1984》作者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十九世紀《鍍金時代》(The Gilded Age)小說家伊迪絲.華頓(Edith Wharton)、及幽默家馬克.吐溫等。

D. H. 勞倫斯喜歡在樹蔭下作文;J. K. 羅琳在咖啡屋裡寫完了《哈利波特》;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在等她的伴侶買菜時在車子裡寫;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在飛機上寫;海明威在臥房齊胸高的書架上擺個打字機站著寫作;阿嘉莎.克莉絲蒂(Agatha Christies)不止在書房裡寫,也在沙漠的帳蓬和家中的浴缸裡為她腦中的偵探故事執筆;詩人比利.柯林斯(Billy Collins)有一次走在紐約曼哈頓的麥迪遜大道上,腦中突然湧現了一首詩的第一行,他手邊沒筆沒紙,就進了路邊一家銀行,用幾張存款單和銀行供應的廉價筆寫了詩的初稿。

靈感來了,哪裡都可以寫作。

我很羨慕那些可以隨時隨地寫作的人。有一回我參訪《波士頓環球報》,看著電腦前排排坐、專心為文的一室記者,我詫異極了。「談話聲和電話響這些雜音不會妨礙他們寫作嗎?」我問帶著我四處參觀的編輯。「都習慣了,有不想被噪音打擾的就戴著耳機邊聽音樂邊寫稿,不過也有人認為音樂是噪音呢。」

我是個注意力很容易轉移的人,必須在沒有他人和雜事打擾下才能作文,所以大部分是夜深人靜時在書房埋案工作。我將寫作桌面牆,而不是置於窗下或落地長窗前,因為怕自己沒辦法專心。房間擠著三張桌子,四張椅子,兩張茶几,兩個檔案推車,和兩盞立燈。書則通通被我塞進櫥裡,因為沒地方放。乍看下,這個書房實在是凌亂無比:地上放著美術用品、吉他、手擊鼓、烏克麗麗;桌上是兩台電腦、筆筒、削鉛筆機、檯燈、照片、熱水杯、各種商號收據、帳單、筆記本、參考資料、老式的電子鐘收音機、小把玩物。我不像村上春樹,書寫前得把桌子打理得乾乾淨淨,我只要有一小塊能擺上手稿和鍵盤的空地,就可以開工。母親每次光臨此處總是長嘆:天啊!真是亂得可以!

偶爾在網上看到一些窗明几淨的書房圖片,心生羨慕,就收拾收拾我的書房,可從來也無法達到一絲不亂、清潔整齊的樣貌。算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能擁有一個容我專心創作的空間,該滿足了。

(寄自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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