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起舞的古樹白茶(下)
雲南普洱茶向來有「一山一味」之說。何以冰島古樹茶能夠位列至尊呢?
這和冰島茶的來歷有關。
很多人第一次接觸冰島茶,容易把他和北歐那個同名的國家聯想在一起。其實這兩者一點也不相干。冰島原是傣語「丙島」或「扁帶」的漢語諧音,它位於今天的雲南省雙江縣猛庫鎮冰島村。
雖然雲南的產茶歷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以前,但當時雲南產茶的區域,主要集中在布朗族、拉祜族聚居的無量山、哀牢山、景邁山等坡度較大,不適合種植水稻等精細莊稼的高山地區。當地除了茶樹,只能種一些玉米、苦蕎、洋芋等粗糧,所以高山上的人們雖有茶,但日子過得不富裕,而傣族人大多聚居在山下相對平緩的壩子裡,他們種植水果、稻穀,蔬菜,魚米之鄉的生活相對富裕。
在茶馬互市的唐宋時期,冰島還沒有出名的茶。明清兩代,雲南改土歸流後,本地土司和漢人流官共同執掌地方政治經濟。當時的普洱府承擔著給皇宮供奉茶葉的差使,每到採茶、收茶季節,官府的人就會來到山上的村寨,向土司買辦茶葉,反倒是山下的傣族人受到冷落。
據史料《雙江傣族簡史》記載,明成化年間,猛猛地方來了一位年輕有為的土司罕廷發,他到任後,發現自己領地上,雖有一些野茶樹,但卻沒有好茶,因此不能提供富有特色的貢品,也就缺少和官府、宮廷溝通的管道,對於自己的地位穩固極為不利。他決定要在自己領地上培育出上等的好茶。
他便派出使者,在雲南各個山寨,去尋找最好的茶葉品種,帶回來進行試種。
有一年,冰島村傣民岩莊等人,送禮物到悉博,向悉博地方官謝恩。岩莊等人在悉博集市發現悉博加工出來的茶葉,條索肥壯粗大,尤其漂亮,再嘗其味,比野茶好很多。返回後,即向罕廷發彙報此事。
於是,罕廷發派岩莊等人重返悉博,請示悉博地方官後,派人前去學習茶葉栽培、加工技術,學成歸來,罕廷發優先讓猛庫冰島村建蓋佛寺,並命岩莊等人在冰島佛寺周圍首次試行培育茶苗。第一代培育成功一百五十餘株茶苗,移植栽培數十年後,茶樹長大,開花,結果,用茶果再繼續繁殖發展。
這第一代培育出的茶樹,現在被稱為「母樹」,它們是當今猛庫大葉種茶之祖。
隨後,罕庭發的茶葉名冠雲南,西雙版納的車裡宣慰司,每年向北京皇宮提供的貢茶,便由冰島茶為主了。各個山寨的土司,都帶著禮物、金銀前來求茶種。但不管這些茶葉在哪裡栽種,茶的味道都還是產自冰島地區的最好。從那以後的六百多年裡,冰島茶慢慢成為雲南普洱茶中,最高品質的象徵。
但冰島的古樹茶,也經歷過各種興衰。
尤其是從晚清在二十世紀九○年代以前,雲南的普洱茶的價值,未得到世界的認可,因為茶葉經濟價值不高,在以糧為綱的歲月裡,冰島茶區的很多古樹茶園,農民們都懶於管理,幾十年下來,古茶園最後都淪為荒草雜木縱生的廢園。一些茶樹慢慢地恢復了野性,成了野茶。直到二十一世紀,隨著普洱茶在茶界的復興,已經被人們遺忘了許久的普洱茶中王者——冰島茶,才重新成為全世界茶葉品鑒家追捧的頂級佳茗!
五、
二十多年前,紅姐回到自己童年時成長的臨滄,在那裡,她度過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因為父親是當地駐軍首長,他們一家住在政商最高處的一棟三層木結構的樓房裡,站在窗前,可以遠眺整個臨滄的風景。窗前,還有一棵數百年的三角梅,一年四季,這株三角梅都盛放著火紅的光,彷佛照臨老街的一片光明。
她回到臨滄,走訪茶鄉冰島的時候,看到有這麼多的茶園處於荒廢中,她覺得好可惜。於是,她用自己多年經商所得,買下了大片的茶園。
可是,古茶園的這些茶樹,在被撂荒近百年之後,看上去滿樹的茶葉嫩綠肥大,但是採下一喝,味道卻極為苦澀,不堪下嚥。
古書上記載的輸送給皇家的貢品,肯定不會是這個滋味,怎樣讓茶葉重回甘甜呢?
於是,她開始了她艱辛的芳香之旅。
她向寨子裡的老茶人請教,向生農學院的農業專家請教,自己查閱資料。她由此得知,野化的茶樹,因為不採不摘,茶樹的營養迴圈被打亂了,必須恢復經管,讓其與自然能量、山水養分有效交流,如期摘採,令其依序更新。
於是,她帶著一批農民工,在山上給這些茶樹鬆土理溝,去除老葉殘枝,修剪枝葉。
第一年的茶是沒法喝,也沒法賣,全部清掉。
第二年略微好一些,但是茶的味道還是苦澀。
到了第三年,茶樹漸漸恢復養護後,春天枝頭的芽尖圓潤飽滿、光彩動人,儘管請了老茶師按照最地道的普洱茶製茶工藝,殺青、堆渥、揉搓、曬乾,但是製成的茶,喝起來味道依然缺少韻味,送給朋友們品嘗,大家都覺得這種茶,苦澀味太重,依然失敗。
怎樣才能把這樣的茶葉做成高端的產品呢?
三年多的時間裡,每到製茶季節,她便和炒茶的師父一起,親手操作、研究。
炒完、製完,一杯一杯地試喝,不滿意,倒掉,重來。
調整殺青的力道,調整堆渥時間,調整炒製的火候,調整翻曬頻率,調整光照的強度,從中尋找最佳的效果。每一道工序都像實驗室做實驗一樣,嚴謹地記錄下來。
三年時間過去,上千杯的試喝,都沒有得到滿意的效果。
人與自然對話的語言,依然沒有找到。
六、
於是,她翻閱大量的資料,查閱古人的製茶方法,瞭解印度大吉嶺五美金一克的高端茶葉製作方法,又到福建向福建茶人學習製作工藝。把幾十種名山名寨的茶拿來品飲,細辨其中的口味差異,體味其中的工藝變化。
無數個日日夜夜過去。寨子裡人家屋簷下的燕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有一天,她在茶園裡巡視的時候,隨意將幾片嫩茶放在嘴裡,輕輕咀嚼的時候,那種隱隱的甜味與清香,瞬間如花萼裂開,花香溢出,滿口異香,令人神醒身輕。
一瞬間,她似乎獲得天啟:原來一直在用傳統普洱茶的工藝對茶葉進行馴化式的製作,但是這種野化後重新回歸的古樹茶,和其成熟的普洱茶品種有著不同的風味,多年未經摘採,沉睡的生命蘊含了太多的有機物質,蘇醒過來的茶樹,蓬勃飽滿的生命,不適合過分的人為,後應該用一種最自然的茶法來做。
她趕緊重新制定了技術流程。
接下來又是三年,每年春天,她往返於臨滄和昆明之間,將製成的茶葉,請茶界的朋友、專業的品茶師,還有藝術家、詩人,反覆地品鑒、提意見,然後在工藝上不斷改造,盡最大可能保住茶葉的原生狀態,同時將其內部的芳香與精華盡情地發揮出來,而且還要通過特殊的工藝去除原茶葉在近百年野化過程中,殘留下的苦澀之味。
這是極為精妙的技術和幽微的藝術,還有神祕的審美判斷。
六年過去了,數千杯的試喝,數百次的工藝調試,終於,一款絕世精品的古樹白茶成型了。
當古樹白茶的工藝和口味最終定型的那一天傍晚,劉姐坐在她的初製所門前的一棵大榕樹下,近旁,一株高大的三角梅在怒放。手捧一杯清甜的白茶,看著夕陽的餘暉灑滿冰島的茶山,給寨子鍍上一層金輝,晚風中,飛鳥投林,陣陣花香在風中飄揚。
那一刻,她覺得世界如此美妙,她彷彿能聽見整個茶山和土地、山泉、百鳥的低語、呢喃,看見天上的星空在微笑,感覺自己整個身心就要融化在這山水之間。
今天在普洱茶的江湖裡,有無數的傳說和故事,有很多炒到天價的茶葉的神話,但這些,都只是普洱茶市場上的浮沫而已。當歲月撇去普洱茶的諸多神話之後,真正令人陶醉和欣賞的,仍然是那些保留著山林精華,能與自然做樸實的對話,能引發人靈思清發的茶,才是經典。就像這一款彷佛從自然的啟迪中,獲得靈感,創造出的古樹白茶。(下)(寄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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