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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九六六(上)

一九六六年的時候,我還是一個未滿十二歲的懵懂少年。好像在六月,人民日報發表社論以後,大人們開始議論:文革開始了。

一天,離家不遠的一棟樓前,不少帶著袖章的學生來抄一個所謂黑幫的家,抄的東西一時沒有拉走,沙發、皮箱、毛料衣服、電視機、唱片一類物品,雜亂地堆在單元門口。好多看熱鬧的人聚在那裡,我也在其中。一會,人群中見到一個同學,他說來抄家的都是紅衛兵,某某中學的,我說知道,看見他們的旗子了。同學接著又講:「喂,聽說咱們學校現在也有紅衛兵。」我說是嗎,小學也有?心想,不如明天回去看看。

那時,學校已經停課了,少了平日的喧譁,樓道兩側牆上貼有不少大字報,似乎多了另外一種浮躁。樓上樓下看了一圈,發現班主任的名字也在其中,說她是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老給其父其母買高級點心;而學校的教導主任,一個原本慈眉善目的老者,說她是天主教徒,是裡通外國的特務,人已經畏罪自殺了。天,這才多長時間,居然發生這麼多事。

在原教室門口,遇見一個風風火火的女紅衛兵,細一打聽,果然學校已有兩個組織。在其帶領下,先是去了她所在的,不過,這裡頭頭望了望我,說道:「低年級先加入紅小兵吧,它是我們的下級組織。」同時拿出袖章讓我看,特窄,上面的字還是縫的,不是漆印或水印,那個「小」字甭提有多難看了。當即心生厭惡,於是去了另外那個組織。

那裡頭頭也是先問家庭出身,確認是否「紅五類」,又問知道不知道五一六通知之類問題,最終接納了我,當場發我一個袖章,上面蓋有「毛澤東思想大學附屬第一小學紅衛兵」的印章。這件東西,至今我還留著,不為別的,只為它也是件文物。

話說回來,剛剛加入組織,總得好好表現表現,我學著刻蠟板,寫批判稿,只是我的那筆破字實在差點意思,沒能給我長臉。接下來,和老紅衛兵一塊走上街頭散發傳單,貼大字報。

記得一次開批鬥會,鬥的是地區教育界的頭頭,一間教室裡,被鬥者立在中間,垂著頭,沒戴高帽子,也沒掛大牌子,就是始終讓他站著。這些擼胳膊挽袖子的紅衛兵,火力全開,歷數他的罪行,間或響起「造反有理」等口號,一副將其批倒批臭再踏上一隻腳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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