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上)
我們家有兄妹三人。我們和小哥一家定居美國;大哥一家居住雲南昆明。他於二○一四年中秋節後的幾天,因腦梗住院,經多方治療,挽回了生命,但失去治療的最佳時機,喪失與我們溝通交流的能力,認知發生了障礙,生活能力逐漸下降,全靠大嫂照顧。十年來,幾次生命垂危,大嫂絕不放棄,一次次挽回了他的生命,無微不至、毫無怨言地照顧著大哥。作為弟妹,我們委婉地勸大嫂「放棄吧」,大嫂回答:「他雖然不會交流,但那是一個生命啊!我怎能忍心棄之。」
大哥是我們家裡受教育至高中三年級的唯一一人,他學習非常認真、刻苦,成績位列前茅。畢業時遇上文化大革命,也就是老三屆,沒了機會進大學。因父親的關係,大哥在學校被定為「黑崽子」,挨過批鬥。他和同學們串過聯,爬過雪山, 灘過草地,參加過辯論,辦過報紙,經歷過武鬥,最後被送往雲南瑞麗縣,當一名知識青年下鄉勞動。
其間由於他的文筆犀利,被借調至雲南省文化局搞創作。然而命運捉弄人,寫過無數篇文章,發表在報刊上,也沒有把他這個知青從瑞麗調回昆明。大哥經歷坎坷曲折,滿腹經綸,沒能施展,直至最後母親只好提前退休,讓他頂替名額才有了份工作。
我原本有三個哥哥,二哥在我剛滿月的時候,患破傷風去世了,這成為父母親一生的痛。我與大哥相差九歲,大哥是在父親出國前出生的,二哥、小哥和我是父親回國後出生的。我無緣認識二哥,只能從照片上看到他的樣子,從父母處了解一點兒他生前的故事。
因為年齡的差距,小時候和大哥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和小哥的年紀相差近三歲,自然,在我的心裡,凡事都會和小哥商量,也會把「秘密」告訴小哥;從小也是他的小跟班,無論他做什麼事或去什麼地方,都想和他在一起。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去縣城支援教育,我們跟著前往;母親去邊遠地區教書,我倆也一同跟隨。母親對我們的教育比父親嚴厲,做錯了事,母親總是先訓小哥。然而,小哥也是我的守護神。
記得我還上幼兒園,快放學時,大門還未打開,小哥在門外等候接我回家,所有的小朋友都等著回家。這時,一名小男孩把我推擠倒地,我哇哇大哭,小哥在門外聽到我的哭聲,即刻翻門入內,舉手就要揍那小孩兒。老師見狀,急忙阻止,可這男孩一下碰到小哥的鼻子,鮮血流淌不止,這下可把老師們和那小朋友嚇壞了,老師帶領小哥去醫務室檢查治療止血。小哥的鼻子號稱「沙鼻子」,母親總是這樣說,輕輕一碰就會流血。
長大後,我倆在同一個小學讀書。文革開始,他上六年級,我剛讀三年級,從此就沒有在學校好好讀過書。由於父親被遣送至高寒山區,沒了收入,母親被下放勞動,工資微薄。不得已,母親下放的工廠招工,把小哥和我先後送進工廠,當上了學徒工。我倆一起上班,小哥用單車載我,被警察扣住。趁警察不注意,小哥帶著我躲避,我安全到達了工廠,小哥卻被警察帶走了,因為只是騎自行車載人,經過「教育」就被放了。
很多事情都是小哥幫我的啊!他動手能力強,文革中,小哥和他的朋友鑽研無線電,坐在擺滿了各種二級管、三級管、電容、電阻和一些電器物品的桌前,就是很久很久。小哥對這些電子產品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他喜歡自己看書及雜誌,然後學著裝配收音機。他還會做木工活,給家裡增添了沙發、櫃子和桌椅。在我心目中,小哥是最棒的。
退休後的小哥嫂,喜愛溫暖的南方,三年前遷移至亞特蘭大,兩個月前駕車前來新澤西州和我們團聚。我們兩家自從先後來到美國,就一直居住在新州這個人口密集的城市,周末常常聚在一起,頻繁走動,互相幫助,孩子們從小得到舅舅、舅媽的關懷照顧。嫂嫂做得一手好菜,我們常常分享品嘗。如今,我們遠離八百英里,只能在有限的日子裡,方能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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