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語林趣話」
今年夏天比往年炎熱,天上的太陽像個大火球,毫不留情地烤炙著大地,天上沒有一絲雲,地上沒有一點風,窗外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懶洋洋地站在那裡。強烈的陽光還穿過窗戶,肆無忌憚地照射著書架上的書籍,其中有兩本是我最珍愛的「語林趣話」(見圖)。望著這書,恍若如一股清澈的泉水,涓涓地流淌到我的心房,我想起了南宋理學家,詩人朱熹的一首詩:「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活水讓人心靈澄明,這時我感到有許多往事湧上心頭,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其中有兩件事,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桓。其一,是在上世紀五○年代初,有幸遇到教語文的黃老師,他對中國古典文學有很深的造詣,學問淵博,很嚴格,也很風趣。
他上課時,把課文都講得清清楚楚,有時還會見縫插針,講一些漢字,說它是形、聲、義的結合體,能傳承中華文明,推動歷史進步。當他用蘇州話朗誦「大江東去……」時,我們都會在私底下暗暗好笑;想不到,他在講大詩人李白時,會冒出一個英語單詞Romantic(浪漫的),在講大師林語堂先生時,又來一個Humor(幽默),在講議論文時,要求符合Logic(邏輯)。看不出來,他讀中文時很不靠譜,念英語時倒很地道。
但最讓我念念不忘的是,有天老師講完課文之後, 在黑板上寫下「射」和「矮」兩個字。他對大家說:射字表示寸身,應該是矮;而矮字表示拿著箭,應該是射,他一面看著這兩個字,一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問我們,這倒底是怎麼回事?說明他的內心也十分矛盾:自古代倉頡造字以來,經過多少年代,多少先輩們千錘百煉的漢字,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差錯,那麼這兩個字又為什麼會講不通呢?他很困惑,這也給學生帶來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難題。這個疑團,讓我從少年到老年,從中國到美國,一直都沒有破解。
其二, 我在上世紀九○年代末來到美利堅,空閒時常常看電視。在二○○○年二月七日,在中國中央電視台國際頻道上,驚喜地看到了「語林趣話」這個節目,雖然它每天只播出五分鐘,但內容十分豐富,我每天都會提早去開機等候觀看,還把這個節目錄了下來,根據錄像把解說詞都抄了下來,想看就看,其樂無窮,受益匪淺。
這個節目每次只講一個字,向觀眾介紹漢字的形成、發展和使用,做到了出聲入畫。文章寫得好,主持人也講得有聲有色,聲情並茂,好像是黃老師又來給我們上課了。
後來聽說,電視台應觀眾要求,把播出的文字稿編印成書,供愛好者進一步閱讀學習。我知道後正求之不得,立即請人幫忙買了兩本。特別令我激動的是,它還幫助我解開了五十多年來,一直存在於我心中的疑團。
語林趣話在講這兩個字時說:歷史上武則天曾經對射和矮這兩個字發表過高論,認為是古人造字的時候造錯了,以顯得她博覽群書,知識淵博。皇帝陛下都這樣說了,平民百姓豈敢質疑。現今「語林趣話」據理給予糾正:指出射是個象形字,甲骨文畫的是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表示把箭射出去,發展到金文時,有人在左邊加上了一個手字,到了小篆時,左邊演變為身,右邊為寸。
而矮字的左邊是矢,是箭,箭身很直,古代有時用來測量物體,如短也是矢字旁,表示長短;右邊的委和矮的讀音古時很相似,就讀成了矮,所以它是個象聲字,這樣就說得通了。以前武則天和後人都把這兩個字誤以為是會意字,所以領會錯了,不應該懷疑古人會造錯字的。
至此,我才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二○二一年九月二十六日,聯合國正式宣布漢語是世界上主要的語言之一,也是聯合國六種正式工作的語言之一。漢字、漢語有悠久的歷史,有厚重的文化底蘊。透過學習「語林趣話」,使我明白了,這一個個方塊字,造就了中華五千年文明,三千年詩韻,它讓源遠流長的優秀的炎黃文化,如大江大河般浩浩蕩蕩,奔流不息。我徜徉在語林裡,清風徐來;我品味那趣話時,暑氣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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