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董時裝衣樣

說到最初級的美國骨董蒐集，如果只是以容易上手而且價格不貴的條件作為蒐集目標的話，那麼時裝衣樣（sewing patterns）應該可以列入其一。

這是一種自行裁製衣服用的圖紙，在骨董店裡，通常與服飾、布料、珠寶首飾或者皮包配飾等物列入同一分類，擺一塊兒。紙袋正面印著身著服裝成品的模特、衣服尺碼、種類等等，成衣直接展現出了流行趨勢。紙袋內裝有整大張摺疊起來的圖紙、製作指導與順序，以及出版圖樣的公司所附帶的廣告。

喇叭褲、小圓裙、套頭領、七分褲、連衣裙、兩片裙、西裝外套、領結襯衣……，還有那些打開老祖母的衣櫃所能見到的款式，有點俗氣，或者土得掉渣，在當時人們眼裡卻是相當大膽且新穎的設計。

為迎合主婦們的需要及滿足製衣癮，不只是平時穿的衣裙洋裝、上班用的工作服、出席正式場合用的禮服，還出版成人或孩童的萬聖節或舞台戲服，甚至有特別設計給洋娃娃的服裝。除此，皮包手袋、布娃娃、填充動物的紙樣，乃至一個小小的墊肩，也有圖紙可買。

而且，純正美國本地印製，僅有少數在加拿大或英國出產。在這個連印刷都外包到國外的時代，美國的時裝圖紙卻始終堅持「Made in USA」，也算是異數了。

無論中外，印象中從前的女性都有手製工藝品或自行裁布製衣的傳統。母親那一代或者更老一輩的人，多多少少學過一點裁縫，不難見到她們在家裡用縫紉機車車縫縫的日常。而這種時裝衣樣，則在美國已代代流通許久，縱使現今自製衣服者已不如過去那麼多，卻仍有公司在繼續出版發行。

衣樣的價格，被印在紙袋上的某個角落，視物價有所波動。從七○年代的一包兩美元，乃至二○二四年的今天，新出版的衣樣可高達二十七塊九毛九一包，比直接購買某些成衣還貴。除陳年的絕版圖紙值得收藏，無論出版年代遠近的圖紙，又以時尚雜誌「Vogue」設計師衣樣系列最具收藏價值（見圖）。

打著「Vogue」設計師名號出版的系列時裝圖紙中，赫赫有名的作者包括克里斯汀·迪奧（Christian Dior）、卡文克萊（Calvin Klein）、紀梵希（Givenchy）與三宅一生等人。拜這些設計師現今成了大眾追捧的「名牌」所賜，其「早期作品」在骨董市場也成了搶手貨。至今還有部分名家仍定期與Vogue合作出版時裝圖紙，雖然樣式上都不是最經典的名作，對於一些追捧名牌產品的粉絲或者設計系學生來說，頗能止渴療飢。

在成衣十分價廉且樣式繁多的年代，會想到購買衣樣自製衣服者，要麼不是從事設計方面的專業人員，便是對手製衣特別鍾情之人。儘管新出版的衣樣之零售價格相當高，可一般大眾總能夠透過一些不同的管道，以廉價或者折扣的方式獲得。

而骨董店內的陳年衣樣圖紙，也視它們自身的設計以及受歡迎的程度定價，普通的圖紙，一般兩、三塊美元便可買到一包，而救世軍二手商店經常會以「三包一綑」的方式出售，不分廠家混著賣，總共也就一塊一毛九到一塊九毛九左右，絕大多數的衣樣絕對比包裝上的原定價格要來得低廉。

最有意思的發現，是經常能買到原封未動的圖紙，有些雖然外包裝出現了封袋泛黃、磨損或撕裂，可裡頭偌大的圖紙都未曾裁剪開來使用過，甚至摺痕十分整齊俐落，看不到被打開過後又復折回的痕跡。

不禁懷疑，衣樣圖紙是否也像諸多女人衣櫃裡的有些衣服般：不知什麼原因買回家擺著，而卻從未有機會去穿，閒置個幾年之後的下場，往往是連著沒絞下來的標籤送人，或者捐給慈善機構。

曾在露天骨董秀裡看過最貴的一份衣樣，標價一百八十九美元，回溯約在二○一五年左右，當時還拍了照。問為何如此價昂，賣貨的年輕女子一時間說不上來，只說從曾祖母時代留到現在，已有八十多年歷史；當時就已經是絕版貨，總是差點賣出去可又不知怎地留了下來，價格據說還是她祖母訂的，最初決定拿出去賣時即從不讓人殺價，而且只要沒賣出，每三個月過後的售價即又漲高了一點，所以，很可能是衝著這點矜持與堅持，因此「一直嫁不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