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肖翔及後記(上)

周末給父母打電話，父親說：「肖翔出事了。」「怎麼回事？」我問道。「他出公差到巴西，之後坐法航飛機回國，飛機卻在大西洋上空失事了。」父親回答。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讓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很多往事，連同肖翔那總笑咪咪的模樣，一下子浮現在眼前。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肖翔了，那是因為他與我弟弟同一年出生，而且一直都是同學。我記得有個胖胖的小男孩，厚厚的嘴唇，總笑咪咪的，家住保育院裡，常來找弟弟玩，大家都親切地叫他「阿陀」，大概他笑咪咪憨憨的樣子有點像個小佛陀吧。不過，來找弟弟的朋友不少，我當時也沒特別在意他，也就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

有一天，我正坐著看書，阿陀跑到我面前，帶點崇拜的神情，說：「涵哥，我讀了你的作文，寫得真好，還真有『風頭豬肚豹尾』的味道呢。」 幾個月前我在刊物上發表過一篇短文，被編輯評為「開頭點及題意，活現氣氛；中段波浪迭起，情趣盎然；結尾含意深遠，耐人尋味，可謂是『鳳頭豬肚豹尾』了」，讓我得意了好一陣。

「你真讀過了？」我不太相信。那時我存一種偏見，覺得弟弟同他的朋友們盡是些貪玩淘氣的小頑童，什麼都喜歡，就是不愛讀書。我這個偏見，讓弟弟對我一直有些意見，說我對待他太驕傲了。

「真的讀過了，涵哥，你看。」說著他就從書包裡掏出一薄書來，果然是那本刊登了我短文的雜誌。「你還看些什麼雜誌？」我看他書包裡放有不少書，有點好奇。「『兒童文學』，就是有的地方不太看得明白。涵哥，你什麼時候給我講講吧。」阿陀懇求說。

「好說，好說。」父母那時也給我們訂了「兒童文學」、「少年文藝」之類，每期刊物我都會翻一翻，所以對它們相當熟悉。「現在我們就可以討論討論。」我說。就這樣，我同阿陀一起翻看起「兒童文學」來，他有什麼疑問，我便盡力給解釋一通。

「涵哥，你懂得真多。」翻看完一本「兒童文學」，阿陀崇拜地看著我說。「我可比你們大了好幾歲。」我有點自得，「不過，你這樣愛看書，等你長到我這麼大，會比我懂得還要多的。」從此，我對阿陀另眼相看了，覺得他愛讀書，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肖翔後來也進了三中，與我弟弟仍是同班，我的初中語文老師劉曉敏是他們的班主任。據說，阿陀相當被師長們欣賞，普遍認為他既勤奮好學，又對長輩親近。不過，被師長欣賞的，往往卻不被同輩人欣賞，這好像也是個有趣的社會現象。

我聽到過好幾次有人在背後取笑，「阿陀有什麼事都跟父母說，就像吃奶的孩子。」有同學笑說。「我現在可不敢給阿陀講什麼事情。若讓他知道了，與父母談心的時候他一說，他父母再給我父母一說，那我可就……。」另一同學沒說完，便擠眉弄眼地壞笑起來。

這些頑皮的孩子啊！阿陀好像一點都沒察覺，他每天還是笑咪咪的，背個大書包在校園裡走來走去，還時常來找弟弟玩耍、聊天。只不過，連我都能看出來，有幾個同學明顯在有意疏遠他，去外面玩也不叫上他了。慢慢地，阿陀有些覺察到了，有一次他問弟弟：「怎麼xxx他們看電影也不叫上我？」「這個……，看完電影他們要去喝咖啡，你又不愛喝。」弟弟有點尷尬。

我去外地讀書後，一次放暑假回來，正趕上弟弟他們高考後填志願。阿陀跑到家裡來諮詢我：「涵哥，我想去清華讀書，你覺得怎麼樣？」「清華？」我看一眼阿陀，想了想，說：「清華是很好，名聲最好聽。不過，據我所知，清華大學裡高手如雲，考去了，便要做好進不了好專業、成績不能冒尖甚至墊底的準備。如果去稍微容易點的學校，則可能選個好專業，而且稍微努力一點便能混個中上。所以，這就要看你想要什麼了。你說呢？」這確實是我的經驗之談。

「我還是想報考清華。從小父母就希望我將來能去清華。」阿陀說。「那你就試試吧。」見他如此堅決，我便鼓勵他了。

當年弟弟班上有兩位同學被清華大學錄取，分別為肖翔與楊真同學，一時轟動整個小城。

弟弟平時雖貪玩，高考卻能輕鬆上陣，發揮得很不錯，高考成績和阿陀並列全班第一。不過，弟弟選擇去了北京交通大學的通訊控制系。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