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孫敍舊事

上高中的外孫來了短訊：「婆婆，學校作業要寫自己的祖父或祖母，你可以找幾張照片，簡單講講你的移民故事？」我立刻大為興奮，因為平常根本沒有機會對這小洋人說說當年我們來美的經歷。馬上翻舊相薄，找岀台北機場道別父母親友的照片（見圖）、拿了學位的畢業照、上班坐辦公桌的照片、結婚照，加上一張我手抱他母親嬰兒時照片，按照片順序寫了幾句我來美讀書，成家立業，有了女兒，有了他。

我提到當年帶著有限的美金飛抵洛杉磯，再乘坐灰狗巴士三天兩夜，數度轉車到達密蘇里州學校報到，人地生疏，一路心情緊張膽怯，司機報告聽得似懂非懂，自己英語說得結結巴巴。也說了為賺生活費和學費，暑期打工的一些曲折，畢業後在醫學圖書館任職，一直到退休。

外孫給三天限期回覆，我幾個小時內就送出照片和註解。外孫先回一字 ：「Cool！」過一會再來一句：「謝謝婆婆這麼快就給我資料。」特別在照片上打上「心」和「稱讚」的表情符號。

後來，他把作業拿給我看，圖文並茂。字裡行間，顯然他頗為感動，而且驕傲外祖母五十六年前隻身飄洋過海，在美國立地生存的移民故事。

重見泛黃的舊照，尤其機場道別父母的一張，感慨不已。鏡頭中人除了我，均已作古。我滿臉愁苦欲淚，頂著新燙的土頭髮（知道窮留學生去不起美國理髪店），握著媽媽的手，彷如生離死別。那時留美真是大事一椿 ，能光宗耀祖似的，父母的好友、伯父母長輩們都抽空來送行。

其實父親並不贊同我離家遠走，他問：「在自己的家園待得好好的 ，出什麼國？」我說不出所以然，是崇洋 ? 嚮往電影中看到的美國美好風貌？是一股強大的留學潮，我隨波逐流？是想充實自己，求一專業？

如今在美國生活已超過半世紀，為何而來 ? 來對了嗎 ? 仍然說不清。難道就是為了給外孫講講留學生的故事？傳達華人性格中的四處闖蕩和能吃苦耐勞、力求上進、適應各種環境的韌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