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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為何捨文學理

借助無遠弗屆的互聯網,最近我聯繫上高中語文老師吳先生。他年近九旬,教過的學生數以萬計,卻依然記得我這個六十多年前的老學生,我想這可能與吳老師當年頗為賞識我的作文、並鼓勵我報考文科有關。不過我最終卻選擇了理科;那時的捨文學理,竟決定了一生的方向。這是怎麼回事呢?

上世紀六○年代初,我就讀上海名校松江二中。距離考大學還有一年時,一個重要選擇擺在面前:考大學選什麼專業?那時大學招生分三類:理工、醫農和文史。我父親是醫學院教師,希望我子承父業。我卻不作此想,因為小時候在父親的醫學院裡,目睹解剖技術員把屍體大卸八塊的場景,大受震撼,早就把學醫排除在外。而理科和文科這兩類,我都喜歡,希望兼修卻不能夠,因為規定不得跨類報考。於是選理還是選文,難以定奪。

然而其後的一件事,卻解決了這個難題。某日班級選舉,要選幾個同學當班長、學習委員、衛生委員之類,這種比芝麻還小的「官」,不就是為同學做點事嗎?班主任卻看得嚴重,不但親自指定候選人,每個位置只提一個候選人,而且舉手表決。誰舉不舉手,班主任站在前面一目了然。

我想,這樣子的選舉與班主任直接指定有什麼差別?於是我憑著初生牛犢一股勁,寫了篇小文章,說候選人應由學生自由提名,實行差額選舉,還要無記名投票。文章一氣呵成,恰好班級黑板報要更新,我的「大作」當天就登了出來。對我的文章,支持的同學居多。然而好景不長,班主任聞訊趕來,鐵青著臉看了我的文章,當即吩咐擦掉。

事後有個同學悄悄地對我說:「從上到下,連國家主席都是等額選舉,你怎麼異想天開要差額選舉?要是早幾年趕上反右派,憑這篇豆腐干文章,沒準就能弄頂右派帽子戴戴。」

這讓我想起遠房哥哥何兄,八年前考上郵電學院學習無線電。一九五七年號召向黨提意見,何兄說「郵電學院」這個校名,似乎停留在送信和打電話的郵電局時代,與電訊時代脫節,建議改為「電訊學院」。不料反右旋即開始,就憑這一條何兄被打成右派,發配勞動改造。

同學的話與何兄的遭遇,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其實那時我不過十六歲,懂什麼民主選舉?然而即使這朦朧的民主意識,也為形勢所不容。從階級鬥爭為綱的觀點來看,選舉關係到領導權,因此從上到下每個位置,都必須由可靠的人掌握,絕不能搞自由提名與差額選舉。好在班主任心地善良,把這起可大可小的事件,悄聲悄息壓了下去。

高中畢業前,吳老師看我作文還不錯,鼓勵我報考文科。然而那豆腐干文章在我心頭的陰影未消,就婉拒了他的好意,選擇報考理科。世上就此多了個科學工作者,少了個或許有點出息的文學作者。不過對我來說,這實在是好事,假如當年報考文科,當然少不了寫文章,那麼在文化大革命、反資產階級自由化等無休無止的政治運動中,難免不惹禍上身。

回想起來,那篇幾百字的豆腐干文章,竟然是我出國前,除了科學論文,唯一公開發表的文章,而且是發表在黑板報上,還只有三小時壽命。

來到美國,我感受到比物質享受更為寶貴的思想自由、言論自由和寫作自由。好在我頭腦裡的文學細胞還在,於是在撰寫英文學術論文之餘,我又拿起筆撰寫中文散文,任心靈自由飛翔,讓真情從筆端流淌出來。前些時歸攏一下,來美三十多年,我在世界日報發表了三百多篇長長短短的中文文章。

我把這些向吳老師匯報,他回覆道:「不簡單啊,寫了那麼多。我雖是文學科班出身,筆頭算是比較勤的,也沒能寫那麼多。」吳老師又提及當年我那篇題為「難忘的時刻」的作文,全班同學得分都在七十上下,我卻獨得九十三分,還收入他編撰的優秀作文集。

承蒙吳老師厚愛,把這篇作文與他的評語,逐字逐句抄錄下來,再透過互聯網發給我,以作紀念。我表示感謝,他回覆道:「這是應該的,教師的天職就是發現人才,盡自己所能加以培養以成大才。你文理皆佳,是我從教五十六年的僅見,故感欣慰。」

這就是我的故事:六十年前期望「文理兼修」,卻不得不「捨文學理」,來美國後終於能「文理兼修」。人這一生的經歷,有時候就是這樣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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