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碗(上)

上世紀三○年代，我家的瓷器商店，大門頂端懸掛著白底紅字「峰記瓷號」四個醒目大字的招牌，它座落在上海漢口路上（以前稱三馬路），門牌號碼六七三號。在這塊風水寶地上面，峰記瓷號的各種瓷具、瓷器貨源充足，瓷碗花式品種、大小規格、精緻的、粗糙的樣樣齊全，有條不紊地排列在牆壁兩旁的貨架上，每天都吸引不少的顧客，生意風生水起。

生意興隆，業務要進一步擴展，不但只是店面零售，還做上了批發銷售。父親親自出馬到江西辦貨，離家總要一個多月，每次都是勤奮、辛苦地把一船一船的瓷具運回上海，數量之多、體積之大，三馬路店面房子雖有三層樓，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容納如此大的吞吐量。

父親在南市區找到了面積挺大的棧房，以解決貨物堆放的問題，那時南市區的房價較為便宜。只見父親和棧房的主人討價還價談論了好幾個回合，最後達成協議，看來雙方還都很滿意的。在我印象中，父親付了十條黃金（那時稱大黃魚），在一摞紙上簽名畫押，把棧房頂下來。

棧房位於南市區新北門福民街，七、九、十一號三個開間，約有三百平方米左右的三層樓房。棧房的一、二樓寬暢明亮，堆放貨物足足有餘，三樓左右兩邊有兩大間臥房，正中間是客廳。從此，我們就生活在這幢棧房裡。

棧房的大門開在福民街九號上，打開大門，室高三米，中間左右各豎著兩根粗大的圓柱子，似乎把底層一分為三，很方便堆貨物，後面是通向二樓的樓梯。二樓是通間，很開闊，也堆滿了各種瓷具。我們的起居生活在三樓。

瓷器的包裝，不輪大碗、小碗、盆子、碟子等，十個摞在一起，碗和碗之間要放上一張粗糙的小黃紙，以免摞上去的碗底碰壞被摞的碗。十個碗摞在一起稱為「一筒」，用黃糙紙把一筒碗四周圍起來收緊，上下兩端的紙塞進兩頭的碗中和底部，再用搯草把它捆綁起來，這樣就很牢固可隨便移動。十筒碗再摞在一起叫做「一支」，同樣用稻草搓成的繩子捆緊，這樣運輸起來就很方便，也不怕它被壓碎。

棧房的一樓、二樓堆滿了一筒一筒、一支一支的碗碟，有的貨物堆成了小山，有的堆成了城堡，我們兄弟姊妹都可以爬上去捉迷藏，玩公主、王子、泰山等遊戲，這個貨棧也成了一座遊戲宮殿。

二哥拿了一根又粗又結實的長繩子，把一端牢牢地繫在二樓的房梁上，另一端綁在我的腰部，同時要我雙手攥緊繩子，從這個山頭蕩到對面的一個山頭上，開始我們精采、有趣的活動。起初我很害怕，經過幾次訓練，感到挺開心的，弟弟、妹妹爭先恐後也要玩這泰山遊戲。二哥經常帶著我們「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愉快地玩耍，讓我們童年的生活豐富又熱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