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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下白親子草

始高漸低,村子裡僅有的一條帶狀公路,從東至西沿著翠竹山蜿蜒而行,無數水田依著它的起伏地勢先層疊、後平鋪向村口蔓延,一個蓄滿雨水和山泉的水塘,鑲嵌於它和村子最寬闊的一片田野之間,水塘的梯形塘埂和斜壩上遍布了防止水土流失的常綠壩草,無數野草野花在盤根錯節的壩草根系間輪流生長,四季相伴,上青下白親子草就在其中。

上青下白親子草是可入藥的野草,它的學名叫細葉鼠曲草,村民們簡稱它為「上青下白」。如果熟悉鼠曲草--可以替代青艾做清明團子的一種野草--就很容易辨識出上青下白,兩者外形相似,前者葉子更寬,葉片的正反兩面均為白色且覆蓋細密絨毛,後者葉子絨毛稀少且正反兩面顏色不一:正面青綠色,背面如月光般銀白色。

上青下白的葉片和迷迭香、薰衣草的葉子形狀也很相像,都呈劍形線狀,只是不像它們用獨特的香氣來表明身分。上青下白默默地把身分標識隱藏在葉片正面和背面的不同顏色之中,也因此有了「上青下白」這個鄉村小名,也有不同地域的人稱它為「天青地白」。

上青下白全草入藥,有消炎退熱之功效。湯藥往往是遵循苦口方成良藥之常規,但上青下白的湯藥不僅沒有苦澀,還略帶一絲甘甜,因此它就像金銀花露一樣,成了鄉下孩子們的首選草藥之一。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常見的孩童病我從不落下。每當我得了風熱引起的口舌生瘡、喉痛目赤之症,總是要喝上母親熬的上青下白草藥湯。家中常備曬乾的上青下白,我自從會走路,就學會在塘埂上尋找它們。

上青下白的蓮花狀基葉匍匐於地面,隱藏於綠色的壩草間,不容易發現。我蹲下身,或者索性趴在布滿綠草的塘壩上,先找出劍形的細葉片,再翻轉該葉片,查看其背面是否銀白色,如若兩個特徵都皆具備,再用剪刀將其從根部剪下。

上青下白在開花之際最好找,它們冒出花莖,花莖上有細葉錯落,風搖動花莖頂上黃色的細花,也撩起綠葉背面的銀白色,明晃晃招搖告知它們是塘壩的一部分。

塘壩的年齡比我長幾歲,在上世紀七○年代,以父親為首的全村青年勞動力,在村子裡選擇了這個地勢偏高、下方水田面積最大的位置挖出了一個深水塘,塘壩就在那時候誕生了。塘壩的底部是用村子南邊小溪裡的大岩石開鑿成塊石壘積,上部分的梯形塘壩是用山中挖出的黏性黃泥土築成。

水壩建成後,挨著水塘下方建成村裡最早的兩個廠:一個茶葉廠和一個碾米廠,另外又建了一條水渠,水塘蓄積山水和雨水,既用作水力發電給碾米廠和茶葉廠供電,也用作下方水田的灌溉。

等茶葉廠開始炒茶葉、碾米廠開始碾米,水渠開始給農田灌溉,父親帶著全家人在水塘上方的公路和山腳之間開始建造三間瓦房。沿著山腳挖地基,夯地面,壘牆角之後,開始就地取材砌牆:母親從山腳挖出黃色黏土,父親把黏土倒入由兩塊木頭組成的牆體模板之間,再用木錘夯實牆體,兄妹幾個要麼在幫媽媽一起挖土裝土,要麼輪番在模板內踩實牆體的泥土,每完成一圈或兩圈牆體就歇一天,然後再繼續挖土建牆。

在牆體最後一圈即將完工的那一天傍晚,只聽「匡噹」一聲響後,傳來母親呼叫父親的聲音,我跟隨父親奔向在建的新房屋後的取土之處,看到哥哥、姊姊和母親正蹲在新挖的黃泥堆邊上,招呼我們趕緊走近:

一塊陶土碎片和幾枚舊銅牆撒落在挖好的黃土間,一個裝滿銅錢的陶甕還留在土體,底部有土磚依稀可見。父親說我們是挖到了一個無名墓塚,招呼著母親把泥土填回,把陶甕蓋回,然後帶著一家人回老宅。

當晚半夜時分,我隱約聽到刀切案板的聲音,感到鼻子底部人中處疼痛,聽到大人們嘈雜的說話聲。「醒來了就好,明天一早就去把事情辦了。」這是爺爺的聲音。

我睜眼看到口中念念有詞的奶奶坐在我的床頭,她手中拿著一把刀,刀下是切菜的案板。爸爸把我抱到懷裡,媽媽手中拿一碗湯藥,用勺子餵我:「謝天謝地,終於醒了,先喝了這碗上青下白湯。」原來,我半夜突發高熱驚厥,不省人事,大人們圍著我各行其道,幫助我甦醒。

第二天一早,做風水先生的爺爺帶上香燭和紙錢去無名墓塚祭拜之後,父親帶著幾個村民一起把無名墓塚遷徙到距離新房百米之外的一塊風水寶地。

三個月後,新房順利完工。我們從原來位於水塘下方的老宅院搬到了水塘上方的新房子那天,哥哥、姊姊走在前面,我和與我同齡的小花狗,以及牠的十一隻剛學會蹣跚走路的小奶狗跟隨在後,浩浩蕩蕩。沿著塘壩上陡峭蜿蜒的小道爬上塘埂,從塘梗頭上看我家的新房:青山綠水間白牆黑瓦,一幢挨著山腳,一幢倒映在水面上。

住進新房之後,我的身體愈來愈強健,偶爾小病,也能喝帶苦味的不同草藥,上青下白草不再是必須的備藥。

後來,家裡的三間瓦房翻新成兩層歐式小洋房,我只是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去和家人相聚。每次回去,都要去長著上青下白的塘埂上走走。

坐在夕陽下的塘埂上,看著被周邊的青山映綠、又被斜陽泛紅的水面上,托起小洋房的倒影:它以白色為主,間列了藍色小方塊的馬塞克牆體,被它身後的高山襯托得嬌小玲瓏且光鮮亮麗,偶有燕子掠水而過,模糊了它的倒影,卻增添了幾分仙氣。

在這條塘埂上,我們兄妹的下一代也認識了上青下白,他們感冒喉嚨痛的時候,家人仍然習慣給他們熬一碗不難喝的上青下白草,代替琳瑯滿目的感冒藥。

在日語裡,上青下白草有一個溫暖的名字「親子草」。它們葉面的青綠色象徵著充滿生機活力的年幼者,葉背銀白色代表具有智慧和人生經驗的慈愛父輩們,父輩們總是默默托起年輕人,迎著太陽,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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