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期學英文

我的中學歲月是在文革時期度過的。那時，農村的中學大都因為師資奇缺，而不能開設英語課。不要說農村，即使是城市，很多中學也是無法開設英語課的。我很幸運，所在的中學是我所居住的那個小山城裡最好的，教學資源豐富得多，開設的課程很是完備，連英語也是可以開設的。

初中的英語老師名曾文蘭，丈夫隨著三線企業虹山軸承廠從北方來到我們那裡，她也隨夫來到了此地。那時的英文課本充滿了文革色彩，毛主席萬歲（Long live Chairman）和打倒美帝國主義（Down with American imperialism）這樣的句子都出現在了課文之中。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走出了學習英文的初步。

曾老師寫英文一絲不苟，先在黑板上用大尺子畫起三橫格的標準英語書寫格式，然後再工工整整地把英語單詞和句子寫上去。曾老師治學甚為嚴謹，課堂間課堂下教訓人常常疾言厲色。激勵學生也是曾文蘭老師的拿手好戲，她關於努力學習、成名成家的教誨至今還言猶在耳。今天，這一類鼓勵已是平常話，但在文革時期聽起來，就覺得格外親切振奮。

下廠勞動一兩個月，在那時候是常態，學生們大都覺得很新鮮激動，至於學業荒疏一類的事卻並不掛在心上。然而，曾老師卻不讓學生偷懶倦怠，在學工期間，她仍然支起大黑板，讓大家繼續學習ABCD。

到了高中的時候，擔任我們英語老師的是黃國華老師。黃老師與曾老師的嚴厲形成另一個極端，她慈眉善目，總是苦口婆心地勸導大家要好好學習，並不遺餘力地幫助學生補習。每次考完試後，我們總愛圍在她的周圍讓她當堂判卷，並不時討價還價，但她微笑著並不妥協。

高中時，在黃老師的組織下，我們曾參加過許許多多英語書法比賽，看到自己的作品能夠被推選入年級的專欄裡供展覽，心裡就充滿了美滋滋的榮譽感。

一九七三年的七月，河南馬振扶公社中學的學生張玉勤，因為抗拒學習英語而遭到老師批評，賭氣自殺，全國頓時開始了反對所謂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復辟的運動，學英語於是就成了一樁很羞恥的事，英語也不再成為考試科目，黃老師好長一段時間也是一臉陰雲。可惜我們那時候還自以為有些解脫，不懂得老師的心境，所以也不知道去安慰她。

後來，參加高考和研究所考試，英語為許多考生設置了高難障礙，而我卻憑借中學時期打下的根基，成功跨欄而過，英語都考及格了。再後來，飄洋過海，英語成了我工作和生活的語言，無論聽說讀寫，都可以找到從中學積澱下來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