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學體育老師(上)

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六年，我就讀於吉林師大附中初中部。位於長春市的吉林師大附中教學樓，曾為滿洲國興農部，學校有一露天運動場，環形跑道長度比標準的四百米少了一百米，但其中心的足球場和周邊的籃球場以及體操器械頗為齊整。一年一度的校田徑運動會，每年春季在校運動場舉行，那一整天全校師生齊聚盛會，敲鑼打鼓為跑道上的選手吶喊助威。我頗有運動天賦，以一本青少年叢書「田徑」分冊自學跑跳投技術動作，在校運動會上所報個人項目中皆有第一名斬獲。

初中一年級和二年級的體育課任老師易景星，在其課堂上無非照本宣科跟隨他的示範動作，練習小學就會的第四套廣播體操的伸展、轉體、跳躍等規範動作，再就是藉助體操器具，做些前滾翻或跳箱等基本操練，或在操場的單槓雙槓器械做引體向上等力量練習。

從體格普通、口音還帶有點南方腔調的易老師身上，看不出有任何運動天份，兩年下來，他的體育課教得慢條斯理、有氣無力，沒給我留下任何鮮明印象。

直到初中三年級，換上校體育組組長崔岢老師，這位看起來也不大像運動健兒的小個子中年教師，動作起來立馬就顯出靈活幹練的十足勁頭。原來他年輕時曾經入選滿洲國足球隊，可見其身手和資歷的不同凡響。

崔岢老師的體育課上得跟易老師大異其趣，同樣枯燥無味的體操動作，他一上手就做出乾淨俐落的爽快美感。這般由其展現的運動特色，當我成年後在吉林省體育科學研究所工作期間，啟迪了我拓荒中國體育美學研究的潛在靈感。

吉林師大附中由崔岢老師訓練的足球校隊，儘管戰績未能出省，但乒乓球校隊卻得以進軍全國比賽。乒乓球乃為「國球」，在一九六○年代隨容國團、邱鐘惠、莊則棟相繼贏得世界冠軍，舉國乒乓球選手一時風光無限。由唐永生老師領軍我校乒乓球隊，遠征寧夏銀川市，參加一九六五年全國男少年乒乓球比賽，獲得中學基層隊全國第三名。

在校運動會上，我還見識到師大畢業分配來的年輕體育老師楊辰，在體育系專練田徑運動的十項全能，模樣長得很健美。那天全校師生正在觀賞他在跑道上大顯身手的奔放雄姿，忽見他一個馬失前蹄的趔趄彎下身子，全場一片驚呼，原來是他的一隻腳掌被劣質跑鞋釘子穿透鞋底給紥傷了。

以上談及的四位體育老師皆為男性，我此生所知甚至所見的女性體育教師，真可謂鳳毛麟角，甚至堪稱絕無僅有的一人，即在吉林師大附中。那時人到中年的黃麗文老師，一看就是典型的運動型女子，派頭氣質爽快潑辣，運動場上十足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架勢，一見就給人出類拔萃的特別印象。

入學這所重點中學時聽講教師介紹，一下子便記住了本校體育組有一位自行車項目國家運動健將級的女教師。全中國專業運動員中的運動健將已屬難能可貴，身為最高運動員級別者，任教中學著實以稀為貴。可惜這位任教高中部的女老師，我只見過不多幾面就消失了，聽說是被調到長春市新成立的唯一女子中學去了。

記憶裡有個印象，是某日課間，遇見她和教我們代數課的王玉蘭老師，人手一雙賽跑的釘鞋，朝不遠處的南嶺體育場方向走去，看來是參加市裡的什麼運動會的短跑比賽。

倒是離校後，偶爾見過這位真愛好也真擅長體育運動的女中豪傑，在步入老年時仍然以其強健的體魄身姿，出現在長春市游泳池的十米跳台，和南湖游泳場的水上棧台，在幾乎都是男青年的群眾目光裡，萬綠叢中一點紅般，自信滿滿地當眾表演出色的跳水動作，令所有人見之無不驚奇不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