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的早鳥
天未破曉,我和老婆於凌晨準時到達VASA健身房的停車場,此時停車場已經有十多部車,我們是一群健身房的早鳥,喜歡在人少以及在深夜剛打掃完畢最乾淨的健身房運動,性子急躁按捺不住的人,已經下車站在健身房的大門口,等待早上四點準時開門。
我們靜坐車內,如同監視器看著停車場,每個早鳥自然而然地都會將車子停在固定的車位。一個老頭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總是停在停車場遠處的一角,下車後,他提著一個運動袋,步履蹣跚地走進健身房;一名看來四肢健全的小姐,開著有殘障牌的車,肆無忌憚地停在殘障人士專用車位。
還有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固定停在一盞明亮的燈柱下,分秒必爭地在車內看書;另一名長髮垂肩的男士,總是開著敞篷的吉普車,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呼嘯而至。
如此停車場的情景,可以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住在丹佛(Denver)快三年了,除了生病和外出旅遊,幾乎每天都風雪無阻到健身房報到。
剛來健身房,由於人生地不熟,都是自己一個人悶著頭運動。進入健身房後,大家迅速各就各位開始健身,那個白髮老婦總是提著一個大水壺,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她穿著緊身褲更顯得骨瘦如柴,我先到跑步機熱身三十分鐘,她就在我附近的攀爬機一邊低頭看書,一邊緩踩著踏板。
那個行動不便的老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拍打雙腿,拍打完後洗個澡便匆忙離去,他在家裡也可以拍打雙腿和洗澡,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來健身房;一名中年男子使用完每一部機器後,都會拿出一支筆和一本小冊子記錄;一名光頭男認識很多早鳥,所到之處都會和大家擊拳打招呼。
有一天光頭男和我擦肩而過,他竟然伸出拳頭,我立刻碰拳打招呼,我們互相介紹自己的名字,他叫Santos,因為他認識很多早鳥,所以我建議他找個時間大家聚餐,沒想到他不但一口爽朗答應而且要做東,他約了十五位早鳥,我們在一家墨西哥餐廳共進午餐。
午餐時,坐在我右手邊的是白髮老婦,她叫Mary,目前獨居在美國沒有任何親人,她先生已經過世六年,當她先生過世後她就開始厭食,每日三餐僅吃少量的水果、生菜或是甜點,她每天除了在健身房運動兩小時,早晚都會在她的社區各再走路兩小時。坐在我左手邊的是做筆記的中年男子,他叫Mike,他沒去健身房前,是個肥胖的老菸槍和酒鬼,有很嚴重的糖尿病,每天去健身房後,現在已經是標準身材,不但菸酒全戒了,而且糖尿病也痊癒了。
沒想到大夥兒聚餐後,我在健身房得到意外的收穫,除了運動更加上了互動,現在很多早鳥都會叫我的名字,我們以微笑、揮手、擊拳或擁抱互道早安。一名早鳥還會對我說:「台灣先生,你早。」我也很禮貌地說:「墨西哥先生,你早。」
後來我和老婆經常會與Mary及Mike聚餐,Mary的厭食症有了明顯改善,她把我們視為她的親人。透過良好的互動與不同性別、不同年齡層的朋友交往,我擴大了退休後的朋友圈,而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拍腿老頭要來健身房運動了。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