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的幽默

周末帶女兒去看兒科醫師，以前住在紐約皇后區時，都是去法拉盛（Flushing）看中國女醫師。後來搬到長島（Long Island），去法拉盛不方便，於是就近找了老外醫師。

這家診所是一間連鎖診所，有好幾個醫師共同營業。我們家小孩因為老大和老二都是男生，很自然一開始選的也是找男醫師看診。男醫師叫梅斯波夫（Mesibov），看名字似乎是俄羅斯裔，梅斯波夫看起來有點老，至少有七十歲的模樣。有一次我斗膽問他多大年紀？有沒有考慮退休？他笑而不答，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了。

這間診所的裝潢還有一個特色，每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都「爬」滿了五顏六色的橡膠小蜥蜴。這種小蜥蜴造型很可愛，腦袋偏大，四肢伸展，一條長尾巴微微卷曲，整條蜥蜴還可以拉伸，又帶有一點點黏性，因此可以黏貼在天花板或牆壁上。梅斯波夫醫師每次給小朋友檢查完耳朵，就會像變魔術一般，在掌心變出一隻蜥蜴，然後跟孩子說：「我的天啊！你的耳朵裡怎麼養了一隻蜥蜴呢？」

孩子還小的時候，總是被逗得哈哈笑，偶爾還有點不好意思，以為自己的耳內衞生實在做得太差了。這隻蜥蜴是免費贈送給小朋友，回家路上他們可以玩一玩，到家後把蜥蜴掛在牆上，也能高興許久。帶小孩去診所看病，最多的還是打針，梅斯波夫也很有經驗，總是一邊跟孩子聊天，一邊就把針頭輕輕地扎進去了，等小朋友反應過來想哭，醫師已經忙著「道歉」了。

這兩年我帶著已經九歲的女兒奧莉維亞去看診，就有意識地選了一名女醫師帕米拉。沒想到這次電話接線員沒聽清楚，還是給我們安排了梅斯波夫醫師。我們跟前台反映，但女醫師要一個多小時後才有空檔，我們想想也就算了。

有一、兩年沒見梅斯波夫醫師，他倒沒有顯得更老，知道我們只是常規檢查，他一邊查看女兒的身高和體重曲線，一邊問她幾歲了，又接著開玩笑問道：「妳是單身還是已婚？」我們聽了一愣，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確認女兒還是單身之後，梅斯波夫又問：「那妳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嗎？」女兒忙說沒有。梅斯波夫醫師「得寸進尺」地說道：「沒有工作？那妳是不是還跟父母住在一起呢？」女兒邊笑邊說「當然」。梅斯波夫笑著說：「我為妳的父母感到難過，未婚、沒工作、還跟父母住在一起，現在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太多了一些。」我們都被梅斯波夫一本正經的口吻給逗笑了，他卻繼續說：「體重六十四磅，身高五十二英寸，生長曲線落在同齡小孩百分之三十四，一切正常。」

然後梅斯波夫又照例檢查女兒的耳朵，然後滿臉驚訝地望著手裡的一隻藍色蜥蜴，笑著問女兒：「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小把戲，小女孩還是笑得前仰後合，為得到一個小小的禮物而高興了半天。

回家路上，女兒連說「太可愛了」，先給這橡膠蜥蜴取了名字叫小藍，一會兒要把它當寵物養，一會兒又想要以小藍為角色寫個故事，最後還是決定要把小藍送給她的一個好友看看，因為她覺得好友肯定沒見過這麼風趣幽默的兒科醫師。

回家後，我有點好奇地上網查看，才知道梅斯波夫醫師已經八十六歲了，網上的評論都還不錯，認為他經驗豐富、態度友好，願意聆聽家長和孩子的陳述。印象中，大多數兒醫都是女醫師，梅斯波夫醫師身為一個男性，六十多年前就決定以此為終身職業，想必是很有勇氣，如今看診依然樂此不疲，樂觀又幽默，真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