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谷

在夏威夷（Hawaii）的歐胡島（Oahu）上，有一個蓋滿別墅的山坳叫彩虹谷（Rainbow Valley），這裡三邊都是巍峨聳立的山峰，山霧彌漫，是送夕陽迎素月的最佳景點。夏威夷大學的Jeff教授開車載我兜一圈，坡陡谷深，彩虹花開得格外鮮豔。

我喜歡花朵由來已久，很多年前在中國杭州湖濱路就有幾家鮮花店，百花中有一種花叫「勿忘我」，花店老闆總是推薦「勿忘我」給顧客選購，一來是因為這種花比較便宜，其次是因為有個極帶感情色彩的花名，當然這種花到底有什麼意義？花店老闆便一問三不知了。

其實「勿忘我」的英文名是forget-me-not，它是歐洲各國象徵忠貞愛情的花，一般是不可以隨便送人的。如果你正在談戀愛，那麼你與女友手牽手去原野、山谷遊蕩，親手採摘一朵「勿忘我」送給她，這時候你們也許會有「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的情懷。

我不知道滿山遍野的彩虹花中，是否有這種「勿忘我」的花？漫步在彩虹谷看山霧時，心中想著「勿忘我」，想著情滿於山的境界。所以當Jeff教授問我奧地利猶太哲學家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有哪些作品時，我竟然連一部也回答不出來，就連他最著名的「邏輯哲學論（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我也忘到九霄雲外，當下感到十分慚愧。

後來我重讀維根斯坦的著作，覺得他是一個為哲學生、也為哲學死的哲學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壕中，他也能思考世界的哲學結構；在戰俘營中，他透過經濟學家好友凱恩斯和羅素、弗萊格保持書信往來。

此外，維根斯坦還有一件讓我感動的事，他把一筆巨額遺産統統捐贈給貧窮的文學藝術家，而自己卻過著非常簡樸的生活，也許一名有思想、有品味的人都會這樣做。

我的朋友Jeff教授，不但是一個很有成就的語言學家，同時也是一個思想家。人們一定不會想到一個美國大學教授，生活儉樸到家中竟然沒有電視機，也沒有像樣的家具，只有冒出彈簧的破舊沙發和幾張同樣破舊的椅子，這令我十分驚訝。

驚訝之餘，我忽然想起曾在台灣「秋水」詩刊上，讀到已故台灣女詩人涂靜怡女士的文章，她説每一期「秋水」都有Jeff教授捐贈的美元。也許Jeff教授還有對社會各界貧困地區捐款，但透過這件事帶給我的啟發，無論是哲學家、思想家、作家或是藝術家，對有些人而言，也許粗茶淡飯和簡陋的居室才是適當的物質生活，才是最珍貴的素質所在。

黃昏時分，我在華盛頓特區威斯康辛大道（Wisconsin Avenue）漫步，想到夏威夷歐胡島的彩虹谷，想到這些年來，我已能淡泊超脫，並獨立思考和漫步，而且心中的追求不滅，不禁暗自竊喜，這或許是人生頓悟後的昇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