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老貓

我住的老人公寓不久前搬來一名老人，只有一條腿，房管部門為了照顧他，安排他住在一樓，以便讓老人坐輪椅進出。天氣好時，他會到大門口曬曬太陽，有時和另一名輪椅朋友分列大門兩邊，談天說地，如有來人出入，他們會按門邊的自動按鈕幫大家開門。

老人養了一隻貓作伴，貓體型修長，如果伸直尾巴，足足有一公尺長，毛色黃白相間，像隻小老虎。這隻貓適應了老人公寓生活，整天都在公寓門口的坐椅、花壇待著。可能貓齡也高，該住老人公寓了，牠多數時間躺在座椅上，如果天氣好，就鑽進樹下的花壇躺著，似睡非睡，有時翻個身，伸伸身子後繼續躺著。冬天戶外冷，主人替牠在一樓門道靠近電梯口的坐凳旁鋪好布墊，旁邊放一碗水、一碗貓食。老人喜歡在那裡談天說地，貓也就陪著眾人。

公寓裡的老人對貓很關心，貓一見有人走近，就會走到身邊，挨著褲腿磨蹭，搖搖尾巴，老人們就彎下身子摸摸貓，有心的人會掏出隨身帶著的貓食給牠幾粒，雙方友好交流一陣。

公寓裡的老人有一些是孤獨一人，常見三五人聚集在公寓門口坐著，貓也就加入他們的群體，成為其中一員。有的老人孤身一人，也沒有談伴，見到貓依上來，心裡也有了依託，立即和牠交上朋友。他們摸摸貓，貓就坦開身子，舒服地享受撫摸，有時還會翻到另一側，換邊讓人摸，人和貓成了相知。我看見一名身子削瘦的老人，即便站立都有困難，但他一手拉住靠椅穩定重心，一手蹲下撫摸貓。老人的手臂和身子滿是刺青，大概年輕時也是一條豪邁瀟灑的漢子，現在行動也有困難了。

公寓裡只有這一隻貓，牠也沒有異性伴侶。貓如人，人同貓，能有個伴說說話，可以排遣煩悶和無聊，孤獨的老人也就和貓狗成了朋友；貓狗經過萬年的馴化，也成了人類的好陪伴，老人跟著貓狗活動，一天數次外出遛狗，也有助老人的體能不致衰退過快。

很多老人鍾愛貓狗，冬天替牠們做背心，腳上還套上鞋，擔心牠們在雪地裡凍傷。有人晚上九、十點鐘還要外出遛狗，給狗戴上有閃光裝置的頭盔，免得在黑暗中找不到。遛狗時，人隨狗意，狗時常要停下來在樹幹邊聞聞自己留下的尿味，時而向前，時而回頭，時而和同類打招呼，主人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片愛心濃意，百依百順。有時狗和狗相遇交流，狗主人也彼此交換養貓狗的心得體會，各有收獲。

加拿大社會適應這種風氣，興起了新行業，超市裡有專門的櫃台陳列狗糧和貓食，替貓狗剪毛、洗澡、化妝、看病、收留和領養流浪貓狗、給貓狗結紮等，都有專門機構和人員，所需費用比人的同類項目還高。

貓狗生活在加拿大很幸福，沒有被當成菜餚的危機，受到寵兒般的對待，成了人類的好陪伴，老人們都鍾愛這樣的朋友。一名鄰居常牽著他的老狗慢慢前行，時時停下來，他告訴我，狗已經十多歲了，相當八十歲的老翁，老人很體恤這位老友，我為兩者的情誼感動，人和貓狗其實是心靈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