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今安在

德州達拉斯（Dallas,Texas）每年到了聖誕節時，會漫天飄舞著潔白的雪花，讓大家過一個白色的聖誕節。但今年雪花卻無影無蹤，一直到新年的鐘聲敲響以後，才朔風四起，下起了鵝毛大雪。

我望著大雪，想起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我在江蘇省省立師範學校學習時的情景。那天我很早起床，只見白雪皚皚，操場上鋪滿了層層厚雪，我一踏上就發出「喳喳喳」的聲音，身後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一直通到音樂教室。我的手生滿了凍瘡，又痛又癢；但我還是用這雙手彈著冰冷的琴鍵，彈出了滾燙的音樂，堅信「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我的學校離江蘇省省立的高級中學很近，該校有名德國學生保羅喜歡聽我彈琴。有一天，他陪我去拜訪一個也喜歡彈鋼琴的朋友，到了那裡，開門的是個漂亮可愛的姑娘，很熱情地邀請我們進入琴房。首先她為我們彈奏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接著保羅也要我彈一曲，我就客氣地彈了霍曼的「快樂的農夫」。女孩的琴藝來自她母親的教導，而她母親則是跟美國老師學的，現在在上海音樂學院工作；我的鋼琴是從美國學成歸來的鋼琴老師教的，我和她彈的手型、動作及對樂曲的處理幾乎都一模一樣，真是師出同門，一脈相傳，故而相見恨晚。

那天真是高山流水巧遇知音，你彈罷了我登場，幾個來回後，不覺夜色已深，我們起身告辭，她送我們出門，並誠懇地邀我們再來。當時我們都處於懵懵懂懂、情竇初開未開之際，彼此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後來我因學業繁重，保羅又回德國去了，所以過了很久才去看她，但她已去上海學習了。真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桃花依舊笑春風」。

我和太太退休後遠渡重洋來到美國，美國人樂觀開朗，盡情享受生活中的樂趣，達拉斯每年總要舉辦幾個盛大的遊藝活動。在活動中，能品嘗到最新的美食，還有廠家會贈送一些小型牙膏，香皂等物品。我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一架嶄新的鋼片琴，用小木槌敲上去就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我的手發癢了，上去敲了一首聖誕歌曲「聖誕鈴聲」（Jingle Bells），吸引了不少遊客。

這時，有名小夥出乎意外地上去敲了首中國著名的民歌「康定情歌」，並向我微笑示意，表示他熱愛中國，並歡迎我這個從東方來的朋友，請我再彈幾首曲子，就這樣你來我往，進行了好幾個回合。他與我握手告別後轉身而去，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覺得從此一別，動若參商，很難重逢；但他彈過的曲子，卻一直留在我的心中，天下處處有知音。

這時，寒風已遠去，大雪也停止，我望著這美妙的雪景，聯想翩翩。讓我們不斷去回顧、重溫、追憶遠去的歲月，去深挖定格那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