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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白蝴蝶(三)

王幼嘉/圖
王幼嘉/圖

忽然間,她抬起頭來,揚眉咧嘴,向我們展現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是莉莉!他畫了一個大妝,誰也認不出他來了,眼睛上抹著彩虹,從頭到脖子都抹了白白的一層粉。他朝我揚起手中的鈔票:「梅,我賣出了第一張戲票!」

應該用「嬌艷欲滴」來形容此刻的莉莉──我簡直都認不出他來了!

莉莉大概生錯了性別,他畫了妝,不僅男人看了銷魂,女人也自愧不如。豐滿的面頰、顧盼的眼神,深黑的眉梢斜飛入鬢,蘊著英氣。加厚的假睫毛誇張地向上曲捲著,像蟬翼一樣鋪在眼瞼上。紅唇像石榴花汁,濃得要滴下來似的。他性格鮮明,眼神、姿態、話語都強烈得讓人吃不消,嬌憨得青春鮮烈。他長年都圍著一條自來舊的古雅長紗巾,金色裡摻了舊舊的秋香色,黑色無袖套頭衫緊緊地繃在身上,顯示苗條身材。他一天到晚都愛唱,嫋嫋歌聲充滿了我們的「藝術家之家」。

為省錢,我一天只吃一餐三明治,他們稱我「三明治女孩」。今天我們在路邊的咖啡店打發了晚飯,保羅、莉莉、彼德和我,每人一杯咖啡、一個三明治、一小塊杯形蛋糕。我們沒有座位,站著也一樣吃,不覺得委屈和寒酸,莉莉舔著沾滿奶油的手指,指著玻璃櫃裡一排擺滿了各式巧克力、水果、果仁的蛋糕,討論哪一種蛋糕最好吃。今天彼德一張畫都沒賣出去,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情緒。他留著佛洛依德一樣的絡腮鬍子,黑鬍子之下,艷紅的嘴唇裡露出白牙,站在莉莉旁邊狂笑不止。

忽然窗外一陣騷動,街邊圍了一圈人,一片混亂中,聽得到張三的聲音。

「最後一分鐘,你不拿出執照,我們就要對不住了,我們要沒收你的貨品。」一個小矮個、黃皮膚的警察對張三說道。

「你敢!」張三後退一步,脊梁恰好抵在街邊玻璃窗上,像貓科動物一樣,將脊背塑成一個拱形,隨時準備防禦和進攻。他大聲叫著:「明明在法庭上有了判決的事,你紐約警察局想推翻就推翻?我只要還有一口氣,誰也別想拿走我的貨。」小個子警察聽了這句話,面孔一燙,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但這笑容似乎被另一些肌肉驅動,有些不適,僵在那裡。

正當那三個警察向張三圍攏來,我們這些人出現了。

小個子警察告誡張三,說他再拒不交出貨品,就會請他去警察局。他打出一個又輕又狠的手勢加重語氣。

這時,整個街道被驚動了,一些人靠攏過來,他們都是街頭藝人,也都沒有執照。一個戛然而止的寂靜,小個子警察感到不妙,因為我們幾個人都站在張三的背後。張三也感到了身後的我們,他又一次堅決說道:「我並沒有犯法。」

頃刻,局面大亂。小個子警察甩了一下警棍,張三偏頭躲過,順勢把他手中的貨架扔過去。我縮在一邊,空氣立刻升溫了,身邊的人們都急了眼。莉莉一下子就跳到前邊去了。他還沒來得及卸掉臉上的濃妝,眼皮上翻著一抹藍,揮舞著手臂叫嚷:「喂,你的胳膊肘碰著人了!向人道歉!」他身穿女式晚禮服,光著一雙白皙大腳丫,腳上的高跟鞋早被踩掉了。他抄起棍子就朝警察打,身體一竄一竄地叫喚著,雲鬢披散,半遮桃腮,那種狼狽的英氣,好似豆蔻梢頭開滿的一枝花,春意熱鬧。他的樣子幾乎是快活的,眼看要招來一場狠揍,張三及時擋在了小個子警察和莉莉之間,用手截住了小警察那不大卻有足夠摧毀力的拳頭。張三吃力地把那隻拳頭按下去,卻做出毫不吃力的樣子。

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向我襲來,其中一個揪住了我的右臂。我像被夾在了兩座硬木大櫃子中間,當然要死掙扎。我的肩膀猛一震動,知覺被擊散了好一會,才又聚攏──沒想到我居然挨了警棍!

張三伸出手,舉在空中保護我的頭部,結果也挨了一記警棍,左手指頓時腫得像紫紅色的義大利香腸。後來,他的左手食指不斷在增加體積,色澤也不再新鮮了,再到了後來,已變成了石灰色了。後經醫生診斷,是粉碎性骨折!

2

漫長難熬的一夜。

我們被關進了小屋,屋裡沒有椅子、沒有沙發,我們坐在潮濕的地板上,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周身發涼。經過一夜的驚嚇,大家都很疲勞和沮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抬起頭,一張臉漸漸浮現在我眼前:滿臉瘀紫、血跡斑斑的一張臉,鼻子和嘴被衣服捂著,只露出一雙眼睛,後來才看清是張三。

他關切地看了看我,脫下他的黑皮夾克,鋪在地上,讓我坐在上面。莉莉挨著彼德坐在牆角,這時彼德緊緊擁抱了一下莉莉,而莉莉卻顯得消極。他坐在地上,正在用衣袖擦掉臉上的妝,使他的五官隨之融解。他整個人有點癱瘓。

彼德覺得應該振奮一下,就說:「我們是藝術家,而他是一個行為藝術家。」他指的是張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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