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嬰兒（三）

「我不是不喜歡孩子，我是不想生孩子。」說到這裡她停住了，好像喉嚨被什麼卡住，「這些我都跟你講過啊。我小時候沒人帶我，我還得帶著弟弟；但是這次，不一樣。」妻子說到這裡，把臉靠在我肩上。

我沒意見，但我總是那麼忙，你知道的。我沒辦法幫你。我解釋說。

我在家，我來負責小孩子，你放心。說完，她把臉靠在我肩膀上，我就閉嘴了。

我對孩子的態度跟我的家庭有關。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我跟著父親長大，他是一個冷漠的人，不善於表達感情。他的臉從白色轉成黃色，後來轉成灰色，不知道跟他的胃病是不是有關係？總之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壞。他帶著我過了十年，他的脾氣也變成了單身漢的臭脾氣。幸好找到了後媽，他又結婚了，後媽帶著一個妹妹來的。

奇怪的是，有了後媽之後，我父親對我的態度更加疏遠。尤其是我後媽不允許我繼續留在家裡，我就搬出去了。這可能是我為什麼能一下子和當時女友同居的原因，因為我實在不善於一個人面對生活。其實我父親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獨身生活也就是我們倆在一起的十年，過得也是亂七八糟。

我父親是個控制慾極強的人，他屬於那一類父母，對孩子的事嚴陣以待，從孩子入學、升學、大學畢業，乃至找工作、結婚，每一個環節都有精準規劃的影子。孩子只需要乖乖執行父母給他們制訂的行程。在這樣家庭長大的孩子，他們的動機模式都處在極端狀態，要嘛偏執地想要成功，要嘛覺得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很多孩子都覺得自己很累，覺得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達到父母的要求，或者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發言權。

總之，他們大都覺得對自己的人生毫無控制感，所以更不想要孩子。因為那是另一條生命。我對自己都沒信心，我怎麼有信心去帶領另一個新生命過完一生呢？

我妻子不想要孩子有她身體本身的原因，醫生說，生育會給她帶來危險。當然也有原生家庭的原因，在這點上，和我一樣。我的父母沒有給我安全感，她的父母也十分不合格，但他們對孩子的教養卻是放養式的。她父親只顧喝酒，還經常發酒瘋，在婚禮上，他喝酒喝醉了，站在桌邊上一直傻笑，不說話，讓周圍的人很怪異不安。他不管家裡的事，但由於他是唯一掙錢的人，所以他就一直以功臣自居。他大聲宣布，不負責兩個孩子的教育經費。我妻子就像一個母性大發的小女孩，其中一個表現就是她維護自己的弟弟，像一個小母親一樣的護著弟弟，帶著弟弟玩；還有一個表現就是她對寵物的態度，她領養寵物。從小到現在，對每一個寵物像對孩子一樣，有保護慾，甚至在上大學的時候，不去讀正經學科而是選擇動物醫學，然後去動物診所當護士。所以被我的同學在背後恥笑，形成了一種不對等的關係。不過在我這裡不成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把她看輕一等。我是男人，我養著她，隨她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我甚至縱容她，讓她在兩年學習畢業之後，去動物診所當護士。她每天給小動物洗澡，抱著寵物搬來搬去，她瘦小的身子越來越吃不消，最後我勸她在家，不要出去工作了。

婚後日子過得很快，但是慢慢地我跟她拉開了距離。我在事業上越來越順利，周圍的朋友也發展得很好，有的人辦公司、有人考律師證，事業蒸蒸日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