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的年代(五)
我媽當然作賊心虛,死死抓住褲腰帶不讓搜。她哀求道:「我的好侄,好侄,嬸沒偷,沒偷啊!」狗剩不信,硬掰我媽的手。「還造謊,有人親眼看見的。」他是頓頓吃飽飯的,收拾我媽等於貓收拾老鼠,一把就把我媽摔倒在地上,騎上去就要解我媽的褲腰帶。我媽又羞又氣,大聲喊叫:「來人啊!看啊!隊長要摸女人家褲襠呀!」
「我日你媽!你胡喊叫啥!」狗剩朝我媽頭上、臉上就是幾拳,打得我媽鼻血立刻噴出來,血糊糊的,也喊叫不出聲。狗剩一邊打、一邊咒罵:「就你長個逼,當我沒有見過。你個婊子養的,天天偷生產隊糧食,叫我乍交公糧哩?乍完成任務哩?今個讓我逮住了,你把糧食藏到逼裡,老子都能給挖出來!」
狗剩果然從我媽褲襠裡掏出一把青黃將熟的麥穗,他如一頭瘋驢,沒有輕重地用麥穗子打我媽的臉。「你這個婊子,不要逼臉,偷、偷,把你男人都偷得撐死了,還偷。我叫你偷,我叫你偷、偷著就吃飽了。從明天不許去食堂提飯,我給你停飯、停飯,餓死你這個婊子,餓死你兩個小婊子……。」狗剩惡狠狠地指著我和香香吼:「你倆,不許吃飯!」雖然是本家親侄子,可人家當了共產黨的幹部,搜糧打人爭先進,翻臉不認人。
狗剩打我媽的時候,香香嚇得躲在我懷裡不敢看。我一直在哆嗦、在哭,我看見我媽被打得滿臉、滿口都是血,身上、頭上都是麥粒、麥芒。我媽的褲腰帶被扯開了……
人落難的時候沒有人情,你摔倒了,還往你臉上吐唾沫。我媽走了好幾家,也借不來一把麵。誰也沒有,有了也不會借給我們孤兒寡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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