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陝西（一一）

我大胳膊疼著受不了，汗珠子直掉，就承認自己偷了麥子，從梁上放下來緩了緩。我大又改口說沒有偷過麥子，說不出糧食藏在阿達。把牛根財氣得兩隻眼窩牛眼一樣大，用了土改時候最殘忍的刑法──上繃子，就是把我大身體、雙腿綑在吃酒席的長條凳子上，一點也動彈不了。

「你偷下的那袋麥，藏到阿達了？你說出來，馬上放你回去。」

「那個窟窿我也看見了，糧食是叫人給偷了。但不是我偷的，我好壞不敢做這號事情，我是有婆娘娃的人……。」

「牛天佑，你還造謊！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搜糧隊的人不耐煩了，他們是別的大隊互換過來的，很希望搜出點成績，抓出一個典型。這樣公社開表彰大會的時候，他們就能當上先進、戴上紅花。搜出的糧食不但自己能夠吃飽，還可以偷偷送回個人家一些。

「牛天佑，別廢話了，看你骨頭還硬，今天老子讓你吃點心，看你能吃幾塊。不怕你不說實話。」

吃點心就是上繃子，雙腳緊緊地綁在凳子上，然後往腳底下墊磚頭。一塊、兩塊人還可以強撐住，三塊以上，人的腳筋、腿筋就繃得受不了了，鑽心地疼，渾身戰慄。加到四、五塊，人就疼得昏死過去，一身冷汗把棉襖都濕透了。

搜糧隊的人舀來一瓢水，「嘩」地潑在我大臉上，把我大給刺激醒了。幾個人圍著我大讓交代麥子口袋藏在阿達了。我大疼得眼淚鼻涕亂流，有氣無力地祈求道；「好我的爺哩、好我的爺哩，沒糧，沒有一點糧，我不敢偷國家的糧。」

「呸！」我大被吐了一口。（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