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士結婚了(二)
兩人周末去中國城吃飯,偶爾也去曼哈頓逛櫥窗。新年除夕,紐約時報廣場倒數,他們擠在人群裡,也互相親吻,感情發展得不錯。可是Christiana從不邀請他去家裡,只說父母開餐館忙。後來,高義民才知道她母親改嫁,父親是繼父,她不喜歡那個家。
Christiana大學畢業,在外州找到工作,兩人周末通電話,寒假他乘長巴去看她。有一次,高義民看見她皮夾有一張與男子親密合照,他熱騰騰的心一下子涼了,以後兩個小時車程變成漫長。
取得博士學位,高義民在俄亥俄州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他周末和同事打籃球,一百七十公分身高、體重一百六十磅,身材在東方人眼裡中等,在西方社會就略顯矮了。基於「優生學理論」,尋找對象時也淨往高䠷女子看,這時潔西卡出現了。
潔西卡金髮碧眼、小方臉,個性親和。她與高義民在同層樓、不同實驗室工作,離異,有個六歲女兒,愛慕高義民好一陣子了,知道他單身,談公事都帶著飛揚的喜悅。
一個周末,潔西卡參加朋友生日派對後,返回實驗室檢查進度,經過高義民實驗室卻見不到人影。高義民最近趕報告做得晚,她是知道的,這不太尋常。她進去看,發現高義民伏在辦公桌上,捂著胃直呻吟。
「怎麼了?高博士!」
「痛,很痛。喔,天,我要死了。」
潔西卡喚了夜班安全人員來,將他送去醫院。
一覺醒來,高義民看見護理人員在給他點滴中注射藥物。沒多久,潔西卡進來,「高博士,感覺好些了嗎?我的天,昨晚真嚇人。」
「潔西卡,謝謝妳……」
「高博士,您病了,需要做檢查。」
「老毛病,感覺好多了。給妳添麻煩了。」
「別客氣,幸好昨晚我回實驗室……您多休息,下班後我再來看您。」
有了這次接觸,兩人交往頻繁起來。潔西卡是個熱情的女子,高義民有了她的關心,逐漸好起來。他三餐不定,餓了咖啡、餅乾胡亂吃一通。潔西卡知道了後,每天做三明治會多做一份,午餐在公司餐堂吃,也會為他多買一份。
一次,潔西卡帶一盒蛤蜊洋芋濃湯給高義民。他喝著、喝著,那綿稠軟糯洋芋的香味,和那粒粒嫩口的蛤肉,竟讓他想起小時候害肝炎,母親給他煮的薑絲蛤蜊湯。他想家了。
兩人開始約會,提娜也加入,她是潔西卡與前夫的孩子。他們吃漢堡、披薩,有時候孩子輪到前夫帶,他倆就會去看電影、喝酒或跳舞,自然都是潔西卡安排的。高義民不會跳舞,潔西卡在耳邊數拍子,連慢三步、四步,走著、走著都會踩著她的腳。高義民告訴她,他青少年的生活與蓑衣、斗笠和水牛為伍,潔西卡聽了心生愛憐,決意要給他另一種人生。
他變得快樂起來,他寫家書將這訊息傳了回去,保守家庭開始無寧日。妹妹惠美代筆,強調父親堅持不同意,帶個洋女人回來算什麼?丟死人,鄰居朋友怎麼看?並要他回來找對象。
這天父親的信又來了,裡面附帶兩張照片。
「噢,這中國女子很漂亮,是你的妹妹?」高義民搖頭不語,一下子潔西卡突然想起了什麼,挑起眉問:「是你父母要給你介紹女朋友……」潔西卡凝視照片好久,逐一品頭論足,聲調慢慢提高,臉色越來越難看。「你的父母親不喜歡我……」
高義民支支吾吾:「這是他們的想法,別想太多。」
潔西卡控制不住,摔掉照片跑了出去。生活裡暗藏的不確定令她害怕,至少自己父母親聽說她有東方男友後,也沒有讚許的意思。離婚兩年,她畏懼婚姻,每當她提起高義民,父母的臉上多少帶些古怪的神情。他們對東方人的印象,仍保持在日本人階段。就連女兒第一次見到高義民,也露出疑惑,「嗨,你會說英文嗎?」
高義民將他與潔西卡打算結婚的事寫信告訴父母,附上合照,並說擇日返國。一日凌晨,電話鈴響,睡夢中潔西卡拿起話筒:「哈囉!」對方不語,接著一句陌生語言傳了來,她聽出「高義民」三個字。高義民接了去,聽著、聽著坐起來,「父親病了。」
高義民從台灣回來,本不多話的他更加沉默了,他的父母親堅持他找台灣小姐。他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妹妹,傳宗接代何苦為難他?他又怎麼向潔西卡解釋呢?
國際電話開始頻繁,針尖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的夜每回電話鈴響,都引來潔西卡扯毛毯蒙頭,第二天就是冷戰。潔西卡對高義民滿口她聽不懂的話開始懷疑了,她疑神疑鬼他們家人談相親、談論她,她不要聽、不要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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