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佛（四）

「我要考中國美院的雕塑專業，別的學校、別的專業都看不上──」他微仰著下巴、抖著腿，得意地說道。

「你們學校怎麼會在這山上呢……怪荒涼的……」她嘀咕道。

「山上怎麼了，這地方不好嗎？搞藝術的人就需要這樣的環境。我認為這是全中國最牛的美術培訓學校，沒有之一。」羅丹甩甩頭髮，轉而大聲誇讚起山上學習的妙處，隨時都能聆聽到大自然的聲響，非常有助於創作。

羅丹的文化課成績好嗎？高復壓力大不大？要是今年再考不上美院怎麼辦？……許多問題紛紛湧上她的心頭。但她一點也不敢多問，生怕引火燒身。很快，她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男孩的心思全落在筆下人物上。只見唰唰幾筆快速勾勒之後，她的側影已落在白色紙頁上。廖頌零看見一個紙片人，短髮、齊膝連衣裙，一副憂憐、孤僻的表情。

男孩問她畫得像嗎？還說自己每天都要坐在這台階畫上幾十張，逮到誰就畫誰。這是他今天畫的第十三張，也是最有感覺的一張。

「速寫和雕塑很像，都要大刀闊斧，把多餘的線條統統砍去就是了。」男孩說。

「那你怎麼知道什麼是多餘的，什麼又是必須的？」

「就是感覺啊，當你安靜下來，會有個聲音告訴你怎麼做是正確的。你只要按照它的指示就可以了，很簡單的……」男孩說。

她一臉驚奇，第一次聽人說這樣的話。自從成為「病人」後，她再也聽不到男孩所說的那種「聲音」了。她的內心總被某種慌亂的情緒籠罩，隨時隨地想找地方躲起來。一旦想到生病的日子會無限延續下去，慢慢覆蓋掉她求學的日子，甚至整個青春期──她就感到無法呼吸。（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