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五）

我總算能哄著她睡了，自己也趁機會休息。似睡未睡之際，我遊走在現實的邊緣，屋外傳來了朦朧的呼喚：「老太太出來吧！」「咱們回家了！」聲音如泣如訴、似催似促，一會兒遠、一會兒近。等我想再仔細聆聽時，這聲音卻又狡獪地變回了風。

母親那清晨又起床迷走三次：兩點、三點十五、四點，所有情節又發生了一次。

攝像頭的死角讓我心裡很不舒坦，第二天一早，我就想調整攝像頭的角度。這是一個入門機，沒有遙控旋轉、放大的功能，一切都得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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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過後，我幫母親掛了附近醫院的神經內科。沒兩天又恢復成燙人的熱天，我扶著蹣跚的她走過炙熱的街道，頭頂上的陽光像是一壺浸煮著辣椒的熱水，潑灑著在人行道緩慢行走的我們。好不容易進了有空調的醫院，裡面的嘈雜使我想到小時候母親帶我買菜的傳統市場。就這麼我們母子倆又逛回到菜市場了，一間間的門診室可不像是一個個處理血肉之軀的肉攤子？我想著。

在打卡機裡插了健保卡報到，我扶著母親坐在塑膠椅子上等著叫號。一個個病人進出，每個人用不同的失魂落魄造成獨特的形銷骨毀。最後我不忍看，心裡吶喊著：能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不受苦的人看一看？

花白頭髮的醫師，厚眼鏡後蘊含寬厚的眼神。他看到我的無助，問了我一些母親的病徵，熟練地開了一些藥，用微微的閩南腔說著：「你母親要做進一步身心功能評估鑑定，過後就可以請個外傭來幫忙了，你會輕鬆一些。」

我去領了藥，總共三種，第一種叫「思理明」，功能是幫助記憶，副作用哩？嘔吐、潰瘍、抽搐、倦怠……我放棄看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