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自己找出路？鄭州「開封夜騎」被暫停 河南各地大學封校管制

「萬人騎單車，很可怕嗎？」中國河南省鄭州流行「開封夜騎」的風潮，鄭州大學生集體在半夜騎共享單車，跨越50公里一路騎到開封。從11月初夜騎人數越來越多，上個周末更是出現數萬人次車潮，將快車道擠得水洩不通。然而這個被歌頌是「熱血青春」的活動，旋即招致輿論的批評，包括夜騎後大量的單車任意停放導致交通混亂、沿途出現垃圾亂丟等問題。就在週末過後，不僅官媒出來呼籲夜騎暫停，河南當地的大學甚至「封校」管制，限制學生出入校門，又引發輿論的話題。與此同時，也有學生不騎單車，改成集體徒步去開封...。

「開封夜騎」指的是中國河南鄭州的大學生集體在半夜騎共享單車，從鄭州出發、沿著鄭開大道一路向東騎到開封，距離大約50公里左右。這個活動突然掀起風潮，尤其在11月8日開始，出現大量參加夜騎的民眾，擠滿整條鄭開大道、景象十分壯觀。雖然沒有精確的數字統計，但許多中國媒體和網路社群認為，開封夜騎的人數至少超過萬人；以中國民眾自發進行的活動來說，這樣成千上萬的人潮畫面極為罕見，也因此成為中國與海外的話題焦點。

不過當上萬人短期內集中湧入開封，卻也造成當地交通的困擾。在開封夜騎熱潮湧現後，隨之而來的是地方民眾的批評。民眾發現有大量的共享單車被隨意停放在路邊、阻礙交通，或是學生們集體在休息站睡覺的畫面，因而在微博上衍生出另一個熱門關鍵詞：「#開封市民吐槽別來夜騎了#」，輿論風向從一開始的為青春護航、讚賞大學生熱血，突然變成呼籲夜騎熱潮降溫，甚至各種針對大學生的批評。

開封夜騎活動是怎麼來的？河南電視台的說法指出，夜騎始於今年6月份，有4名大學生想吃開封灌湯包，便突發奇想決定半夜騎共享單車到開封、早上抵達後用餐，這個過程也拍下來放在網路社群上，引起不少話題。不久後逐漸有人響應夜騎，演變成中國「歌頌青春」的風潮，而這一個開封夜騎更出現了口號：「青春沒有售價，夜騎開封拿下」。

但是一個早在6月出現的「4名女大生夜騎去吃灌湯包」故事，為何要到11月才變成上萬鐵馬車隊的現象？

地方政府帶頭炒作的結果？

實際上，中國並沒有新聞媒體準確地指出夜騎是從哪一天開始激增，多數只用「近日」含糊帶過。而從已知的中國鐵路公開資訊來看，可以發現11月3日開封北站的旅客量突然增加達到11091人次，比上個月的平均人次增加了66.9%，這些增加的人次應為從鄭州夜騎抵達開封後，回程改搭鐵路的人潮；推斷整個風潮是約末從11月1週五晚間、到週末才開始大量暴增。

從6月之後的零星夜騎，演變成後來的暴增，其中或許有地方文旅推廣政策的推波助瀾。開封市在注意到夜騎的活動後，以此做為招攬地方旅遊的號召，主動公開表示要「提前做好迎接隨機性大客流的充分準備，優化夜遊線路，確保遊客安全」，與此同時，開封市許多觀光景點也特意針對夜騎大學生提供優惠，像是清明上河園、萬歲山武俠城等等景區門票全免。

在11月3日、4日的網路社群影片裡，也可以看到開封臨時新設立了共享單車接駁點、調度城管人力和交警來指揮交通，並且不斷反覆預告11月8日周五之後，可能會有更大一批夜騎人潮湧現。開封夜騎就在這樣學生有出遊動機、地方文旅單位也希望藉此吸引人流的雙向影響下，成為一時的話題。也有中國網友認為，這一系列操作可能是想複製2023年「淄博燒烤」、「天水麻辣燙」的短時間暴紅帶來的旅遊商機，才會有地方政府跟著推波助瀾。

只是開封可能沒有料想到，人數從數千開始爆增到數萬、甚至傳出高達20萬人次之多，不僅後續帶來交通問題，也引發了輿論的猜疑和批評。

「河南封校」：以安全為由的禁令與管制

從中國網路輿論到官方新聞媒體，本來對夜騎抱持謳歌青春的讚揚，不久轉變成反思與批評。原因之一，是夜騎造成的交通堵塞。包括腳踏車占用快車道、大量的共享單車被停放在開封當地，以及路程中更是發現不少垃圾亂丟、護欄被撞倒、學生受傷等事件。

現今共享單車的業者（包括美團、哈囉、青桔）都公開表示，這種跨城租用共享單車會增加調度成本，因此呼籲民眾「慎重考慮，減少此類行為」。與此同時，鄭州市公安局也發布了交通管制：「因鄭開大道鄭州段多處路面被共享單車等物品占用，為盡快清理相關物品、確保道路通行安全，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有關規定，現決定自2024年11月9日16時至10日12時，對鄭開大道鄭州段非機動車道實行禁行措施」。

弔詭的是，河南當地的大學甚至為此開始進行「封校」。微博上從11月11日早上開始，陸續有學生表示，河南當地的幾間學校突然嚴格限制學生的出入，例如河南工程學院的學生要出校門必須申請「臨時出門證」，河南陸續傳出幾間學校直接「封校」，微博上出現了熱搜詞「河南封校」、「夜騎開封被按下暫停鍵」。有微博網友如此評論：

開封夜騎這件事，致使河南眾多高校果斷採取一刀切的封校模式。此舉措的高明之處在於，成功製造了內部矛盾。給輔導員增添了額外的工作（大概率沒有加班費），封校限制了全體學生的自由。讓全校師生的矛盾點瞬間聚焦在夜騎的大學生身上。而背後選擇強制無差別一刀切的上層，卻悄然隱身。

還有一名網友表示：「臥槽我刷到河南封校還以為穿越了」——這裡說的穿越，指的是2022年中國仍在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蔓延之際，因為中國執意動態清零政策，而在當年的年初陸續展開各地大學的封校政策，結果「強制封校過年」的手段引發大量學生的不滿；種種封閉高壓管理的問題，後來也衍生出了2022年11月的白紙運動。

被讚又被罵，大學生青春的出路在哪？

開封夜騎起初的口號「青春沒有售價，夜騎開封拿下」獲得許多輿論的讚揚，甚至在11月初的夜騎影片中，還有搭配起愛國歌曲、稱讚這些大學生是「熱血愛國」的青年、是「青春的具象化」。然而到上個周末，被罵的數量大量增加，諸如：

「一群大學生平時跑步2KM都喊累的人。現在跑來跟風騎行，高喊什麽青春，什麽自由，造成城市交通擁堵，想想都很可笑。騎個行就自由了？」

「大量年輕人如果無所事事，再聚集成群，定出大亂子。」

之中更激烈的是福建廈門華僑大學的老師，批評這些夜騎學生是「移動造糞機」、「酒囊飯袋」，被公開到網路後掀起正反意見的論戰。而在夜騎學生之中，有人攜帶旗子和標語，當中有些出現了引發聯想的內容，像是「自由！我踏馬來辣」，因此中國網友之中甚至還有人懷疑，這些夜騎活動是否「居心不良」？有沒有「被境外勢力滲透」？

一些海外的中國人、以及中國以外的中文媒體，也會將開封夜騎聯想到白紙運動。不過夜騎並沒有特別的政治口號或任何訴求，單純就是從吃灌湯包開始，衍生出來的大學生活動——不一定有特別的目的，也可以單純只是「好玩」；但在政治極為封鎖高壓的中國，單純的集體出遊都有可能變成中國政治與社會的敏感事件。

開封夜騎能號召到上萬人接連響應，背後的原因或許與中國大學生的苦悶有關。尤其在疫情封控又解封以後，生活情緒需要出口，可是身處的環境仍有諸多限制。就連學生該如何過生活、學生該是什麼樣子，也有中國輿論和官媒冒出各種說教。而當前中國青年失業率攀升、驚際情形下滑，對於大學生而言未來前景並不樂觀，即便出了社會，又是面臨低薪過勞、或是政府耳提面命要年輕人多生小孩的壓力。

一篇名為〈從鄭州到開封，有沒有出路〉的微信文章，如此評論：

騎行和萬聖節在本質上近似，它們都反映出年輕人對快樂的渴求——記住，不是成功，不是進步，也不是社會責任，而是快樂。有時候甚至只是身體的、健康的快樂。

可見的未來，年輕人的「聚集」會越來越頻繁，也可能以更輕、更無意義的形式呈現出來。畢竟，年輕人的肉體依然存在，他們終將長出一點精神。從鄭州到開封，並沒有個人的「出路」，但是你以某種形式出現在路上，就是「道路」本身。

在開封夜騎被暫停、各校封校管制前後，其實已經出現有學生不騎共享單車，改以徒步的形式出發。但進期會不會連徒步也被管制、或是各校加強管理措施，後續仍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