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為創收搶病人、小病大治 北大學者籲全民免費醫療

醫院為創收搶病人而小病大治，或與個別患者合夥演出「騙保」大戲。損害的是整個醫療體系的公平性與公信力。不加大監管力度，打破這段互相包庇的關係，很難斬斷「灰產鏈條」。

近日有網友披露，中國醫改專家、北京大學教授李玲呼籲全民免費醫療，反對醫院創收。相關視頻在網路熱傳，引發輿論關注。視頻中，李玲表示，「全世界只有中國醫院在掙錢」，但醫療改革最大的難處就是「要改政府」，因為沒人敢去觸碰這個高壓線。於是，在追求利潤擺第一的情況下，過度醫療情況「怵目驚心」，民眾多受罪卻不自知，還浪費了大量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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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玲現在擔任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教授、北京大學健康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是中國醫療改革的核心智庫成員。對於網傳視頻中的話是否出自李玲，李玲本人尚未對此回覆。

在微博網友轉發李玲接受網易科技採訪的視頻中，李玲披露當年在醫改前，暗訪調研江蘇宿遷醫改的經歷：「當時帶了十位研究生，我們分兩批下去調研，而且沒有找任何當地的人，我們都裝成病人到各個醫院去看病。我們發現，老百姓被宰得簡直是都不知道。因為每一家醫院都要創收，都要搶病人，就是小病大治，過度醫療簡直到了怵目驚心的地步。」

回顧當年，李玲還說：「我們去一家醫院，我們在報告裡面都沒有寫，太赤裸裸了，基本上產婦百分之百的剖腹產。其中有一位產婦到醫院門口就生出來了，院長在全院大會點名批評那個醫師手腳太慢，把利潤流失。剖腹產是手術，要用藥、要住院，老百姓多受罪，但老百姓不知道呀。」

★醫療費用 漲速超越美英

一個月前，「鳳凰網財經」播出了對李玲的採訪視頻。她在視頻中說，中國醫療費用上漲的速度是全世界最高的，大量的錢是浪費的。1978年，全國醫療費用大概只有100億人民幣（約14億美元），2009年大概是1兆元，到現在是9兆元。

李玲並說：「2022年的全國門診量診療人次大概是84億，到了2023年就上漲到了95.4億，一下子上漲十幾億，現在中國人每人平均一年要看七次病，世界之最，發達國家都是三到四次。背後的原因是醫院要創收、要掙錢，因此對於醫院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做量，這其實是一種過度醫療。你看，現在發現一個結節，就要做手術，其實不需要的，這樣就給病人造成了無窮的焦慮。」

李玲還說：「醫院處境艱難，醫院也想公益性，可公益性不是醫院自動能實現的，是你財政的投入不到位，它醫院得創收。所以我們老對著醫院幹，抓院長、抓醫師或者藥品的加成取消，這都沒有解決問題。老百姓想要醫院公益性，可是你財政和醫保的投入要到位，我們一直沒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你現在所有的改革手段是刺激醫院更加去創收。所以我是覺得其實醫改不是在底下，不是單個醫院，也不是單個藥物，其實就是頂層制度的設計。」

據健康界，李玲也對9兆元的醫療費用拋出了一個問題：每年醫療費用花了9兆元，為何還是解決不了民眾看病難的問題？民眾為何對免費醫療呼聲很大？

據研究顯示，過去十幾年間，中國醫療費用的年增長率超越了美國、英國、德國及法國等國家，增速迅猛。儘管居民醫保在報銷目錄內的比率大約能達到70%，但因大量費用不包含在目錄內，平均報銷比率僅約50%，而發達國家普遍達到90%。

在中國，如果一個人得了癌症需要花費50萬元，報銷50%，讓他掏出25萬元的醫藥費，對中國勞動人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畢竟農村老人的養老金一個月才100元。但倘若能報銷90%，讓他只拿出5萬元的醫藥費，去親戚朋友家借一借，拚盡全力去湊一湊，或許能拿出來。

醫療費用快速增長，但報銷比率躊躇不前，這使得患者須自付的另一半費用變得異常昂貴，直接導致了公眾「看病貴」的問題依然突出，即便醫療改革持續推進，這一痛點仍未得到根本解決。民眾的怨氣無法消弭，特別對於農村老人來說，得了重病、大病，根本沒錢治病，不敢去醫院醫治；倘若兒女再不孝順，那就只能在家聽天由命。這是為什麼民眾呼籲免費醫療的原因。

★「要改政府」 醫改大難處

而在另一段視頻片段中，李玲說，醫療改革最大的難處就是「要改政府」。政府醫改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再分配，將會觸動太多人的利益，因此沒人敢去觸碰這個高壓線。

不過，李玲也在視頻中說，中國不做則已，要做肯定會是最好的，肯定會是世界第一，大家稍安勿躁。她還說，古巴醫療搞得好，美國都說要向他們學習，源頭其實是在中國，古巴是學中國早年的做法。

對於醫院以創收為目的，報導引述江蘇網友王宇說：「現在中國醫療比較黑，中國的老百姓一年報銷的費用，普通人不能超過幾千元，過度醫療。這些費用都被當官的、被權貴們挪用、占用，現在進一步壓縮老百姓的醫療費用。對李玲教授呼籲免費醫療，我們舉雙手贊成。」

但李玲的說法也引來爭議。天津網友發帖說，李玲是一位有正義感的學者，她的言論一定會觸犯到一些人的利益，所以才會遭到圍攻。有網友就在微博上批評：「北大李玲利用民眾的信息差拉仇恨，問題非常嚴重，性質非常惡劣。」也有江蘇網友留言：「為民說話，用事實說話，那能叫仇恨社會？亂扣帽子。」

江蘇網友劉先生認為，在中國，如果有人為百姓發聲必然會受到一部分人圍攻，「說真話是不受保護的，讓這些人不敢繼續說真話。」

近日有網友流傳據稱是李玲的話說，「非常感謝大家對於我的人身安全的關心與關注，我已經做好承受一切後果的準備，大家一起為醫改搖旗吶喊。」

曾是1989年六四期間戒嚴部隊士兵、後來公開懺悔的張世軍，8月12日因急性心肌梗塞昏迷，入院搶救。張世軍表示，因付不起醫療費，他只住了三天醫院，被迫放棄治療。

他說：「做一個心臟造影收費4500元，現在沒辦法報銷，醫療保險費沒有繳，沒法報銷。現在有醫保，很多人也報不了，各個單位都沒把醫保費繳上去，沒錢了。這種情況很普遍。」

張世軍呼籲，政府盡快改革醫療制度，實施全民免費醫療。

●醫院被爆虛報病床 工傷保險成「唐僧肉」

中國有世界最大社保體系，但騙保案屢禁不止。近日，官媒揭發北京市化工職業病防治院涉藉長期虛報住院、醫療病人數量，騙取工傷保險基金。院方利用大量「幽靈病人」，輕度工傷患者90餘天去上百家醫院就診104次開藥騙保。在利益掛帥下，工傷保險竟變成了「唐僧肉」，引發熱議。學者認為，工傷未納入醫保系統，建議加大監管力度。院方則否認詐保。

工傷保險是「五險一金」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央廣網接獲知情人士反映，北京市化工職業病防治院把工傷保險的報銷額度視為「唐僧肉」，很長一段時間裡，每天電腦信息裡都有幾十人因職業病住院治療，實際卻只有幾個人住在病房裡；這些病人在「住院」過程中，吸氧、輸液、服藥一樣不少，氧氣被放掉，輸液和霧化用藥直接被丟進垃圾箱。

報導引述醫院李醫師證實，在香山院區住院部裡，60餘張床位雖然經常「滿員」，但沒幾個真正住院的職業病患者。據一段拍攝於今年6月的視頻，醫院內部床位統顯示有51位病人住院，而實際住院人數僅兩人。

李醫師指出，來住院的大多是患塵肺病的煤礦工人，年齡普遍在60歲以上，多患有二級、三級塵肺病，按照醫院登記的患者治療情況，大多每天都會安排吸氧、輸液、霧化、排痰等項目。「但醫囑裡需要氧氣等治療，他們都沒在，相當於只計費，開的布地奈德（也就是霧化藥），根本就沒有輸，護士把這些藥全都剪了，藥袋就直接扔到垃圾桶裡。」

這些病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治療費用來自工傷保險基金。隨機查看兩位患者信息，一位病人住院23次，另一位病人住院34次，每次住院都是四、五十天。李醫師說：「就是掛在這裡。這些病例都是編的，在第一次的基礎上改。」

除了空掛病人以外，一些患者還利用監管漏洞，在北京各大醫院門診頻繁開藥。上述知情人士質疑，相關監管為何沒能跟上？

央廣網發現，從2024年2月6日至5月13日，患者王某某共104次到北京各大醫院的門診開藥。其中，僅在4月3日就去了2家醫院，行程近50公里，分別開具價值827元、686元和1199元的藥物，「診斷」包含鎖骨骨折、行走困難、胸部損傷、支氣管哮喘、煤炭工肺塵埃沉著病等。付費的也都是「工傷保險」。

曾在北京市化工職業病防治院工作多年的趙醫師說，工傷保險的藥品目錄和醫保一樣，卻不是由醫療保障局監管，而由人社部門管理，開藥周期不受限制。「這是醫保系統沒有把工傷納入的漏洞」，而這些住院「常客」每天還能享受補貼。

不過，北京市化工職業病防治院醫務處黃主任表示，「我們是二級公立的醫院，沒有必要去做這個事，由國家差額撥款，是有住院指徵的，跟工傷有關的監管部門每年都來查，還不定期進行暗訪，也沒發現我們醫院有這種情況。最起碼我作為管理部門人員，現在也沒有發現這種情況。」

東南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醫療保險學系主任張曉也認為，目前工傷保險與醫療保險的藥品目錄一致，監管卻由地方人社部門和醫保部門分別負責，且各省、市統籌力度不一。「在政策上，工傷有一些特殊性，醫保監管這條線應該在穩步地往前走。工傷的漏洞還是很多的，因為地區差異太大，跟工傷相關的條例在各地的落地差異就很大，這是政策不完善的原因。」

張曉認為，此類行為不僅浪費公共資金，也損害了真正需要幫助的工傷職工的利益。「工傷政策不是太完善，而且在管理上面沒有跟進，監管要完善一些，要聯動起來，要協同起來。有些政策一旦出來以後，雙方就聯動起來，因為用的目錄和標準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