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頻道

*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
恢復預設 確定
設定
快訊

受困太空站150天 女太空人變瘦 健康出問題?

白宮:川普受邀於13日前往橢圓形辦公室會晤拜登

世界OnAir/教中國古典文學39年 漢學家孫康宜一生奔赴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孫康宜提供)

「我在美國的經驗,主要就是在奔跑,」今年80高壽的耶魯榮休教授、知名漢學家孫康宜,這樣解釋她最新出版自傳「奔赴」的取名由來。「後來我想到,人生其實也就是一連串的奔跑。」

▼收聽播客▼

用中文寫出後半生

孫康宜1944年生於北京,兩歲時隨家人遷往台灣,先後在東海大學和國立臺灣大學取得本科和碩士學位。1968年,24歲的她赴美進修,在取得三個碩士學位和一個博士學位後,開始在耶魯大學教書,主要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直到三年前退休,教書育人39年,桃李滿天下。

孫康宜一生著作無數,從中國古典文學詩詞研究的書籍,到聚焦美國生活的散文和自傳,她在中文和英文兩個世界自由切換。而這次自傳選擇用中文書寫,還需從頭講起。自從開始在耶魯教書,由於生活和教學上的需要,孫康宜有長達20年的時間只使用英文。1988年,她突然感受到「語言危機」,怕從此失去母語能力,開始下意識使用中文寫作,自此「靈感一發不可收拾」,越寫越有信心。

2003年,孫康宜出版回憶錄「走出白色恐怖」,講述父親在台灣白色恐怖時期被囚禁十年的往事,並將其稱為自己人生「回憶錄的第一冊」。如今通過「奔赴」書寫後半生,終於給自己將近60載的在美生涯一個交代。孫康宜笑稱,這兩年通過中文寫下「奔赴」,「寫著寫著,中文好像又進步了。」

孫康宜稱自己有「影像似的記憶(photographic memory)」,訪問中每提起一段往事,其年份、月份、人名她總能精確地娓娓道來,訪問結束後更是將回答時提及的每位友人及歷史人物,在回憶錄中哪一頁出現過,都條條列出,方便記者參考,認真程度和記憶力均讓人驚歎。

孫康宜退休後也經常返回耶魯校園。(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退休後也經常返回耶魯校園。(孫康宜提供)

古典文學的困境與功用

雖然現已退休,孫康宜還跟各屆畢業的學生保持電郵往來。就在訪問開始之前,孫康宜才收到一位2018年畢業的學生孔亞華(Edward Columbia)的喜訊,告訴她自己被耶魯法學院錄取,希望當面感謝幫自己寫推薦信的教授。有趣的是,這位學子原本打算成為藝術家,可惜這樣的職業要維持生計實在太難。

孔亞華的困境,也是孫康宜在教授中國古典文學將近40年的生涯中,時常需要面對的現實。她感歎,自己剛開始任教時是80年代,那時候學生的心情以及就業環境都不一樣,一心鑽研學術的學生,多都能找到教職工作。時至今日,更多學生注重學科是否能帶來最大經濟收益,加上學術工作機會越來越少,讓人對像中國古典文學這樣的文科學系望而卻步。

「讀工程的人失業還可以到工程界去,但我們這一行的人失業要怎麼辦呢?」孫康宜自問:「難道要去當taxi driver(出租車司機)嗎。」

孫康宜曾有一位中文出色的白人學生,得過中文辯論比賽冠軍,在思考職涯前景時,詢問孫康宜,要是自己進入東亞文學博士班,她是否能保證自己畢業後能夠取得教職崗位?

「我說我沒有辦法保證。」孫康宜苦笑。「他最後就到銀行界去了。」

在這個看似千裡挑一才有可能成功的學科,外行人不禁思考學習中國古典文學的功用,孫康宜對此卻非常篤定,「我幾乎每個學生,都感激他們有機會學到中國古典文學。」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所有課程轉為線上教學,學生從教室被轉移到Zoom上,雖然肉身被迫關在有限的空間,思想卻隨著古典詩詞四海周遊。孫康宜疫情期間教的課程中,有一門叫「人與自然(Man and Nature)」,學生讀到陶淵明、杜甫等詩人的傑作後告訴孫康宜,「沒想到中國文學還有這種healing power(療癒功效),讀了之後很calm(平靜)。」

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孫康宜線上教學。(孫康宜提供)
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孫康宜線上教學。(孫康宜提供)

也許不是所有學過中國古典文學的學生都在畢業後樂得鐵飯碗,但受過詩意薰陶的學子,人生註定已被改變。孫康宜回憶,一次線上教學時,一位學生的家長出現在Zoom畫面中給了她一個驚喜。那位家長用英文自我介紹說,「教授,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查理,在1984年春季選過您的課。」沒想到時隔將近40年,當初的學生已成人父,而當年上孫康宜課時所用的教材,「西遊記」的英文譯本「Monkey」,還留在查理的書架上。

孫康宜對教學還有一個堅持,就是學生的功課都自己改,不交給研究生,「因為我想認識每一個學生,所以沒辦法收太多學生,每門課只能選25人。」文學的功用、孫康宜對學生的影響,也就不言而喻。

文學女性自有力量

作為一名華裔女性,孫康宜在美國所獲得的成就頗具開創性。1986年,在她女兒出生的同一年,孫康宜取得耶魯大學終身職,而當年耶魯全校有終身職的男教授有600位以上,有終身職的女教授卻不到20人。

孫康宜和張欽次於1968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教堂結婚。(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和張欽次於1968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教堂結婚。(孫康宜提供)

在學術上,孫康宜也積極開拓性別研究,從中國古典文學的角度剖析女性力量,推動編寫了英譯中國傳統女性詩集「中國歷代女作家選集:詩歌與評論」,收錄200多位女作家作品,更主持「明清婦女與文學」國際研討會,詮釋明清時代湧現3000多位女作家的盛況。

孫康宜的一門課「女性與文學(Women and Literature)」很受歡迎,每次報名上課的人總是很多,多到她必須要用調查問卷篩選學生。除了文學性,孫康宜也帶領學生認識女性文學的另外一種力量,「這堂課其實我是在講women’s power(女性力量)。我認為所謂的power,不只是金錢的power,或者political power,我講的是一種moral power,道德之能力。」

如何走出白色恐怖

白色恐怖是影響孫康宜很大的一段人生經歷,不僅奪去了父親的十年,還深深影響父親出獄後的生活,可謂是孫康宜成長過程中必須面對的一段陰影。除了出版回憶錄「走出白色恐怖」記載,孫康宜又在「奔赴」中提及自己親身面對當年抓走父親的保密局人士谷正文的回憶,驚歎此人竟能承認濫抓無辜之人,卻對自己的行為不帶任何悔意,反而覺得很自豪。

「這讓我感想非常大,」孫康宜回憶起女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提出的概念「平庸之惡(the banality of evil)」,講述二戰期間納粹軍官毫無自我反思能力,只為服從上級屠殺猶太人。「谷正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覺得他只是在服從國民黨,在為國家做事。這樣真的很愚蠢。我已經80歲了,我必須要把這個事情寫出來。」

與谷正文的對話發生在1977年,如今兩本自傳都已經出版了,孫康宜是否已經真的「走出白色恐怖」?「不可能走出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全從白色恐怖裡頭走出呢,」孫康宜說,「但我已經沒有仇恨了。」能夠與白色恐怖記憶共存,孫康宜歸功於宗教的力量,作為一名基督徒,孫康宜非常虔誠,每天都會讀聖經,對人生心懷感恩多過怨念。「我一直在奔赴,跑一站,再跑一站,跑到80歲,已經很感恩了。但是那些事情,當然還在我腦子裡頭,我不會忘記。」

所到之處皆是美景

雖然已在美國落地生根,孫康宜對家的認同卻很寬廣,「我覺得我是一個citizen of the world(世界公民),我到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現在我的家就是『潛學齋』。」潛學齋是孫康宜在康州木橋(Woodbridge)家中的書房,她每天花大量時間在這裡閱讀。孫康宜說,自己在康州,大弟孫康成已搬回台灣,小弟孫觀圻在華府和中國兩邊跑,但是大家通過即時通訊工具都能隨時聯繫,不覺得真的分別。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現場座無虛席。(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現場座無虛席。(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最近剛剛去了一趟台灣,完成了新書發布會、到台灣中央研究院開院士會議,在台灣的家人還給自己辦了一個80歲生日大壽。如今退休生活,跟之前最大的區別就是不再教書了,但讀書和整理書籍、參加學術活動、跟學生與友人保持聯繫,還是讓孫康宜的榮休生活充實而充滿滋味。她笑稱,現在也終於有時間去看醫生、學習報稅,「天天真是忙得很。」

在「奔赴」的最後一節,孫康宜提及她生命中的貴人Gram (即「祖母」,本名Edith Chamberlin,Gram為親暱稱謂)。孫康宜在全書第一章就提到,自己24歲初到美國認識她時,Gram就已近80歲高齡。如今自己也站在這個生命階段回首,孫康宜常記起Gram勉勵自己的一首詩「Epitaph(墓志銘)」,來自新英格蘭女詩人哈欽森(Genevieve L. Hutchinson),其中有這麼一段,給了她很大啟發,也恰好是這本書的完美結尾:

「I have seen Beauty everywhere (所到之處皆是美景)

And that is what I came to see. (這些都是我所見證)

Life’s day whenever it shall end (生命無論何時結束)

Will have been long enough for me… (對我來說都已知足)」

耶魯大學 退休 疫情 世界OnAir

上一則

曾任AIT官員 台裔王涵就任美駐名古屋首席領事

下一則

84國現夏季新冠疫情浪潮 美死亡人數最多 不檢測、不接種成隱憂

延伸閱讀

超人氣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