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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寫作 變成更好的自己 作家平路:參考座標就是這個島

平路全心全意書寫,對她來說,寫作也是一種修行。(攝影/沈昱嘉)
平路全心全意書寫,對她來說,寫作也是一種修行。(攝影/沈昱嘉)

太平洋的浪拍打在岸邊,雲壓得很低,不是很明朗的天氣。作家平路衣裾翻飛,迎著晚風散步,海岸綿長,一望無際的海,是她落腳萬里寫作的理由。

海水不管出去多遠,總在漲潮時回頭,就像平路不管在哪裡、不管寫什麼,總會回到台灣:「如果我是一艘船,一直往前開航,但心理上從沒離開過台灣這個海域,無論任何時候,我的參考座標就是我們的島。我的小說、評論,關注點一直是台灣。」

寂寞的孩子在文字中看到世界

平路本名路平,是小說家、專欄作家,關心面向擴及社會、文化、性別、政治、人權等議題。她的「台灣三部曲」第三部《夢魂之地》榮獲2024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年度大獎,這是她在國家文藝獎、金鼎獎、吳三連獎、聯合報小說獎、時報散文獎、時報劇本獎、台灣文學獎等眾多獎項後再次錦上添花。

平路畢業於台大心理系,赴美進入愛荷華大學教育統計系,再轉數學系,最後取得數理統計碩士。所以她說:「我寫作的開始跟台灣作家相比是非常晚的。」畢竟最初她是統計師,在美國公司穩穩地往上升階。

但文學這件事,很早就進入她的人生。父親路君約是師大心理系教授,平路是獨生女,卻始終感覺到父母對她的冷淡,寂寞的孩子沒有手足,只有書。平路說:「小時候很寂寞,最愉快的時候就是有一本書,書裡的故事總讓我著迷,那是陪伴自己唯一的方式。」

翻譯童書《閣樓上的燈光》描述小孩看到閣樓上有光,向著光而去,那裡有一些舊書,小孩打開書,就像進入另一個世界。平路說:「對我來講,那始終是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一扇扇可以出去的門。」

異鄉的遊子在寫作中得到救贖

但平路說:「我不是所謂的文青。對於寫作,確實沒有這樣的機會和自我期許。」家裡只要她好好工作,就是「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年代裡,父母對孩子最典型的期望。

身為「亞裔、女性」這樣的少數族群,又有統計的專業,平路在美國公司如魚得水,對統計也是駕輕就熟。可就在與數字相處的每一天裡,有些東西蠢蠢欲動,在她懷孕在家養胎的半年裡,她想寫。

平路回憶,那時會利用休息時間打開抽屜寫幾個字,「對美國人來講,那真的是方塊字,他們不理解。我也不能讓同事知道,因為太怪異了,所以真的是在抽屜裡寫。」

每天要花45分鐘搭火車通勤,平路也在車上寫。因為上班有工作,下班有家事,有時也只能熬夜寫,她說:「很困難,我的寫作一開始也不被家人祝福。」父母、先生都不贊成。

「可是我要抒發。」平路真的有話想說。那時英文愈來愈好,中文卻忘了不少,除了寫家信外很少用中文,在作夢都夢到說英文時,她心驚了;上班時,在公司盥洗室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好似和出國前不太一樣了,那是因為說英文和說中文的臉部肌肉調動不一樣。

平路自問:「往日最寶貴的記憶呢?過去、形貌、語言,記憶中最深刻的事情,本都該是一起的,可是我正在脫離自己的生命經驗。」她要寫,一邊查中文字典也要寫。

書寫的另一動機,還有一股對青春時的「愧疚」。

平路在台大時參加大學新聞社,那個年代,社團夥伴們關注黨外運動,對於台灣改革有許多理想,可是她一畢業就走了,開始工作的那一兩年,「美麗島事件」發生,朋友們各有遭遇。

「心裡很歉疚,朋友和我過去曾經那麼關心的事,明明正在台灣島內發生,可是我卻缺席了,心裡有一種空虛。」平路說:「我好像逃離了應該在的地方,跟朋友的距離也拉開了。」

就是那時期,平路寫了第一篇短篇小說《玉米田之死》,寫的就是那段時間的心情,然後寄回台灣,獲《聯合報》短篇小說獎首獎。

平路說,從大新社時期寫作,也多半是意見發表,根本沒想過會寫小說,小說是另外一種的思維,但不管是評論或小說,「到今天,如果我有一個核心議題的話,一直是台灣。」

平路透過《玉米田之死》說了心裡想說的話。而同一時間,她在公司還是能輕鬆地升遷,享有好的待遇和福利,她疑惑:「我多麼希望我可以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終於,平路自請從全職改為兼職,向公司表明無意於職場的前程,之後寫評論被《中國時報》看到,聘任為特派員,她直接辭去統計師工作,自此正式投入文字的世界。

平路的書寫座標,始終是台灣。(攝影/沈昱嘉)
平路的書寫座標,始終是台灣。(攝影/沈昱嘉)

以文字為橋梁 變身媒體人

平路22歲到美國, 前十年是統計師,後十年是媒體人。

平路回溯歷程:「很多時候我們是透過文字預言,在我做選擇的時候,已經預知了我的未來。」她在《c》寫主人翁死在玉米田裡,敘述這件事的就是一名駐外記者。

平路喜歡駐外記者這個工作,又在華盛頓DC,可以認識一些當代思潮、當代人物,同時她也有更多時間花在喜歡的文字上。幾年後,乾脆回台定居。

「既然台灣是日思夜想的地方,那就回來吧。」平路說,這一切非常符合《玉米田之死》裡的故事,「那個未來一片茫然、還在好好做統計師的我,絕對想不到小說裡預言的是我的未來。」

兜兜轉轉,統計師變成小說家、記者,後來還擔任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主任七年。那時香港剛回歸中國,各方面變化急遽,平路很想藉香港為槓桿,讓更多人喜歡台灣。

平路說:「我一直相信文化是個非常好的加法,可以把各種善意加在一起,也只有透過文化才能讓外人真正理解、並且從心裡喜歡台灣。」任內辦過四屆台灣月活動,至今仍影響深遠。

台灣是永遠的主題

多年來,平路發表社會評論,只要看到改變的可能,就秉筆為文,但她逐漸相信,台灣的問題需要有更多更深刻的理解,才能真正的展望未來,這中間的改變就是文學。

平路指出,文學看似沒直說什麼,但只要讀者拿起一篇文章、翻開一頁書,不知不覺在翻頁間就會得到某一種啟悟,原先覺得陌生、不可能去碰觸、不想知道、甚至滿含敵意的人、事或政策,在讀文字的時候,也許跟某一點產生了不同的連結,突然有一些原先卡住的、打不開的、或充滿誤解的,就不一樣了。

平路說:「到現在我更相信文字的力量,它是一個緩慢改變的過程,不用急著要推翻或轉變什麼。」

也是懷抱著對台灣的愛,平路創作「台灣三部曲」,以10多年之功,寫成《東方之東》、《婆娑之島》和今年的《夢魂之地》。

平路希望打破大眾對於三部曲的刻板印象,不是編年體、也不是講一個家族或幾個家族的故事,她要這三部曲之間隱隱相連,這連線又要有趣,每一本的趣味就在於轉折點出乎意料,且每一本書都是兩股線繞在一起的故事。

《東方之東》一股故事線是台商夫妻間的糾葛和依戀,另一股是順治皇帝和鄭芝龍之間,也就是海島跟大陸塊間的牽引。

《婆娑之島》的一個故事是瑞典人和原住民女子、另一個是美國國務院官員和台灣女情報員,藉此提問為何這個島嶼總是陷入夾縫中。

最新的《夢魂之地》,一股線是宮廟的故事,另一股是「太子」,包括三太子、鄭成功和蔣經國。人們盼望著三太子的庇蔭,但平路提問,需要祭改的,難道不是這個島嶼的宿命?

三部曲《夢魂之地》如台灣的史詩,而平路說:「連結的部份都是創傷。不是神力,是創傷讓我們更加的相連,這是三部曲各自的主旨。」

寫作是一種修行

對平路而言,寫作是一種修行,當她坐於萬里的公寓裡,迎著落地窗引進的海景,俯首創作時,也並不容易,「文字,尤其是小說,對我來講非常的難。」

因為小說極難,相對而言,其他事就不重要了;因為極難,所以要絕對專心,心裡也放不下瑣事或煩心事。平路說:「因為有文字這麼難的一件事,我總是在解它,總是想不出更好的線索寫得更有趣、更聰明,更能讓讀者端有感應。我時時在淬鍊這件事情。」

創作的趣味,讓她即使面對半年內兩個癌症的挑戰,都可以倚靠書,手裡總是拿著好看的書,想著小說怎麼可以寫得這麼好,因此可以安度現實。

平路也藉文字處理了自己的身世問題。她在《袒露的心》書裡揭露,53歲才得知並非母親親生,而是家中女傭生的孩子,難怪平路半生都在疑惑自己好像不是父母珍視的孩子,為何母親總是對她極為嚴苛。

透過書寫,平路梳理了和母親、和家庭的關係。「我喜歡用mandala(曼陀羅寶石珠)比喻,你用文字排出心裡的模樣,代表你跟世界、跟親人的關係,擺成之後再抹掉,重新來一次。」平路說:「在一次次重來的過程中,也許會浮現出更多的理解。」

文字就這樣帶來一層層的沉澱,平路會在寫完後問自己:「真的是這樣嗎?我是不是還漏掉了什麼?是不是還誤解了什麼?」一遍遍檢視自己和母親之間,在寫作中自然而然地慢慢理解。

感謝選擇文字這條河流

「當你那麼用心地寫,全心全意,準確到彷彿可以刺出血來。」平路舉例,就像打毛線,織了又拆、拆了又織,就為了找到最準確的描述,「那麼我絕對相信,在接收的那一端,只要給我五分鐘,只要你打開來,你就放不下來。我覺得這是一個作者的職責。」

寫作不只帶來心靈幸福,平路承認,因為創作,自己變得更容易相處,有比較好的性格和品行,對自己有療癒力、也能夠包容和理解別人,「我因為寫作,變成更好的人。」

「寫作是我給自己選的路,人生不可能同時踏入兩條河流,我不知道如果那樣順勢走下去會是怎麼樣的人生。」平路說:「可是我在這一條河流裡,沒有一天後悔過、沒有一天不感謝給自己選了多美好的人生。」

因為寫作如此之美好,統計師金飯碗再閃亮,也照不進平路因寫作而光彩的生命了。

平路不悔放棄統計師金飯碗,寫作才是人生最愛的事。(攝影/沈昱嘉)
平路不悔放棄統計師金飯碗,寫作才是人生最愛的事。(攝影/沈昱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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