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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山 功夫師父變心靈導師

李梅山練木人樁功。(記者唐典偉/攝影)
李梅山練木人樁功。(記者唐典偉/攝影)

今年1月,一個名為「Kung Fu Caleb」(暫名「功夫凱勒布」)的卡通片在YouTube等網路媒體流傳,短短兩個月間,卡通片除英文版外,又有了西班牙文、義大利文和俄文版,中文版也將推出。目前除美國外,歐洲、中亞和南美都已陸續播出。

卡通「功夫凱勒布」受歡迎

這個卡通片作為系列卡通片的第一集,故事情節很簡單,講述一個尚在讀小學的非洲裔小男孩凱勒布因沉溺於打電玩,抗拒做家務,被媽媽訓斥,在與媽媽頂嘴後負氣出走。他在公園裡碰到一位華裔長者,閒談中當長者得知凱勒布離家出走的原委後,語重心長地藉公園裡鴨爸、鴨媽教導鴨寶寶守規矩和不惜捨身保護小鴨的場景,讓凱勒布明白負責任、有擔當和尊敬父母的重要。

李梅山年輕時表演功夫。(李梅山提供)
李梅山年輕時表演功夫。(李梅山提供)

茅塞頓開的凱勒布回到家,不僅主動整理自己的房間,還替父母收拾碗盤,給父母敬茶,讓父母大惑不解,受寵若驚,當然也為孩子的正向轉變而暗自高興。

李梅山(前中)與跟隨他數十年的洋弟子。(李梅山提供)
李梅山(前中)與跟隨他數十年的洋弟子。(李梅山提供)

故事至此嘎然而止,卻引人入勝,讓人對情節的發展產生許多聯想和期待。卡通片的製作者說,「功夫凱勒布」計畫拍攝50集,由美國一批「詠春心法」修練者義務製作,不取分文。他們希望透過小男孩在修練中國詠春拳功夫和成長的故事,讓人們了解詠春拳拳訣中包含的中國人傳統的生活智慧和人生哲學,如何幫助他應對生活中的各種挑戰,一方面教導孩子走正道,存善念,追逐夢想,造福社會,另一方面也讓父母了解孩子成長的煩惱以及父母和子女的相處之道。

李梅山 製作背後的推手

「功夫凱勒布」系列卡通片背後的推手,是這群「詠春心法」修練者口中的「師父」、「師伯」、「師祖」─寓居紐約皇后區的74歲的李梅山(Douglas Lee)。

李梅山的經歷十分傳奇。他的祖父早在1864年就來美國當苦力修鐵路,父親1900年生於舊金山市。當他的父母1948年回到祖居地廣東台山度蜜月時,正趕上國共內戰,父親匆匆離開中國,母親卻因護照遺失無法離境;父母當時都不知道的是,那時母親已懷了李梅山。他後來就這樣出生在巨變中的神州大地。丟了美國護照的母親決意設法離開中國,於是要兒子從小就苦練游泳;終於在李梅山八歲那一年,母親帶著他,冒著生命危險,泅渡到香港,途中母親手臂還中了槍,險些送命。

李梅山環遊世界,傳播詠春心法。(李梅山提供)
李梅山環遊世界,傳播詠春心法。(李梅山提供)

母親帶著李梅山在香港逗留期間,費盡艱辛,終於與父親取得聯繫。小梅山也正是在香港等待辦理赴美手續的幾年中,因寄人籬下,常受別的孩子欺負,為了自衛,開始學習洪拳、跆拳道等各門派武術。12歲終於來美後,他儘管功課並不出色,但因身手敏捷,運動課成績卻一直名列前茅,不斷刷新學校的運動紀錄;他也常常在紐約的擂台用各種功夫與別人切磋比武,最後拜在詠春派師父梅逸門下,梅逸則是聞名於海內外的詠春派大師葉問的入室第子,與李小龍同輩。

李梅山早在1975年就與師父梅逸共同出版過書籍Kungfu for Young People(青年功夫入門),是美國較早用英文介紹詠春拳功夫的書籍之一,當時全美的圖書館都有收藏。

由於在武術圈嶄露頭角,李梅山21歲便成為紐約市的武術教練,也在各種比賽中擔任裁判,1970年代在紐約的電視台及電影院表演場合,常可看到他演練功夫的身影。

李梅山的師父梅逸請人雕刻的詠春拳訣印章。(李梅山提供)
李梅山的師父梅逸請人雕刻的詠春拳訣印章。(李梅山提供)

鑽研詠春拳心法 傳給弟子

後來想拜他為師的人越來越多,他索性開設了一家武館,華洋弟子雲集,也培養了不少冠軍。然而他在34歲那年毅然關閉了這家開了十年的武館,潛心鑽研詠春拳的「心法」,不僅自己踐行心法,還將心得一點一滴地傳給弟子。如今近40年過去,這些弟子開枝散葉,已將心法傳播到世界各地。

李梅山說,停止教人打鬥,鑽研詠春心法的念頭,在他20來歲時就已潛藏在他心中。當時有一對白人夫婦要去紐約市一家兒童醫院看望病童,並給他們贈送禮物,叫他同去幫忙。見到那些因做理療而頭髮被剃光的病童,他的憐憫之情由然而生。此時那對白人夫婦要他餵冰淇淋給一位小女童吃,小女童憂傷的眼神中含著淚水,充滿感激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正是這聲「謝謝」,擊中了他心靈的最柔軟處,讓他深深震撼,50年以後他還記憶猶新。幫助他人得來的快樂,讓他開始思考:為何這些年自己人生坎坷,卻還一直在教人打架鬥狠,以為拳頭可以代表一切?何不想辦法醫治人、啟迪人、教化人?

他開始意識到,梅逸師父教給他的是「功夫」(Art of Perfection),而非單純的搏擊。搏擊是一種攻擊人的手段,但「功夫」並非打架鬥毆,逞凶鬥狠那麼狹窄。廣義來看,行行都有功夫,幹一行愛一行,把這一行做到極致,都是功夫。這樣一想,眼界豁然開朗,他也由此萌生了研究人生哲學的念頭。

李梅山坐在他的春光明媚的後院暖房裡,啜了口咖啡說,詠春拳的22條拳訣是歷代祖師們心血的結晶,不僅在搏鬥上非常實用,用在生活上也讓他受益良多,尤其第一條拳訣「小念頭」,更是所有拳訣的基礎、要點、精華。念頭產生念力,不同的念頭可以將人導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也會有截然相反的結果。拳訣中的「後馬」則教導人們做好情緒管控,不衝動,「退一步,海闊天空」。拳訣中的「應打則打,不應打則不打,不可打毋強打」,應用到生活中,也有普遍的指導意義。

他說,美國的武館林立,教授詠春拳的武館也不少。但像他這樣,透過拳訣教化弟子,引導他們參透生活的哲理,用於改善家庭與鄰里、社區關係,幫助他們在事業中不斷進步的師父並不多。

他說,「我用了近40年的時間在領悟,在運用,越來越發現詠春心法能幫助人們解決生活上的種種難題,排除煩惱,助人平心靜氣,增長智慧,圓滿人生。尤其當今美國社會充滿戾氣,極端主義盛行,一言不合就拔槍相向,暴力案件頻發,更加需要正能量,需要柔軟大家的心」。

2015年李梅山應LAGPproduction公司邀請,拍攝A Wing Chun Path to the Heart(詠春心路)共24集視頻,系統介紹了他對詠春心法研究的成果;這一系列視頻目前在Youtube仍免費提供人們觀看與研習。他也應邀在世界各地向不同族裔、不同人群演講,推廣心法,深受歡迎。而在三年新冠疫情爆發期間,他則一直利用Zoom平台,對全球的詠春心法修練者定期舉辦講座,交流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功夫凱勒布」裡的人物都有原型,多為李梅山教過的弟子,故事也大都是真實的。他希望透過這些接地氣的故事,與觀眾探討家庭與婚姻,族裔和諧,子女教育,事業與理想,以及價值觀、人生觀等一系列問題。

用拳訣道理 開導迷惘孩子

曾有一位從日本移民來美的華裔單親媽媽找到李梅山說,兒子因生活不如意,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身分也沒有著落,母子關係不睦,十分苦惱,欲一個人遠走日本。這位幾乎絕望的媽媽希望尋求他的幫助。結果李梅山只跟孩子談了十分鐘話,他就不再怨恨媽媽了,也決心在美國待下來。

李梅山說,其實他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破除孩子的「心魔」,即他心中的恨意。當他得知孩子對生活的厭倦來自對父親家暴的怨恨和對母親軟弱的不屑後,便用自己的故事,用拳訣的道理開導孩子說,人若無法改變別人的時候,就設法改變自己;父母之間不和是他們的化學反應不好,他若無法改變,就且由它去,不應讓它成為絆倒自己的包袱,影響對人生的信念,因為怨恨與逃避都於事無補。他還建議孩子把自己的日本名「飛鳥」改為「飛翔」,要他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翱翔。

孩子一下想通了,要拜李梅山為師,跟他研習心法。如今孩子在李梅山和弟子們的幫助下,找到紐約一家日本的工程公司的工作,身分也因此解決了,母子關係也非常和諧。

李梅山還有一位弟子,從19歲起就跟他學習詠春拳和詠春心法,後來在紐約做了醫生,因處事不夠圓滑,得罪了不少人,內心苦惱。他就用拳訣中「尋橋」的概念開導他,要他「人行弓時我行弦」,即當別人走直道時,我繞道走,避免直接衝突、碰撞,學會變通,換個環境,一切從頭做起,與別人建立好溝通的橋梁。

結果這位弟子去了北卡羅來納州發展,創立了一家大醫院,如今到這家醫院看診的病人有25萬人之多。他本人還編纂了一本「小念頭」英文書籍在網上銷售,推廣心法。

撇開偏見 致力族裔和諧

李梅山的洋弟子眾多,因此他對促進族裔之間的理解與包容有特別的感知。他小時候先落腳曼哈頓的哈林區,受過黑人孩子的欺侮,因被他們取綽號而打過來美後的第一場架;後搬到曼哈頓華埠,目睹過義大利裔與華人為爭地盤而爾虞我詐,因此也沒少吃苦頭;再後來搬到布魯克林,住在以白人為主的社區,見證過白人居民對他們的友善。

但他從不刻板地認為某個族裔好,某個族裔壞,或者說某個族裔對華人好,某個族裔對華人壞。他從未因為受過黑人孩子的欺侮就怨恨整個種族,事實上當他第一次踏上美國的土地時,獲得的第一個擁抱就來自到機場迎接他的黑人司機大叔。那個出自陌生人的擁抱帶給他的溫暖,至今似乎仍留存在他的身上。

後來隨著跟隨他學習的黑人弟子越來越多,他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一個人的所作所為,與他受的教育、所處環境和生活習慣關係很大,是這些造成了人們容易藐視甚至敵視對方,而不應簡單地歸咎於於他的族裔背景。

他說,現在整個美國社會都在關注不斷發生的仇恨亞裔犯罪。的確人與人之間隔膜冷漠甚至關係緊張,常常來自於一個「恨」字。但他提醒說,當亞裔在譴責針對亞裔的仇恨犯罪時,有沒有想過,你也常常對別的族裔有刻板負面印象,常常在仇恨別的族裔呢?假若每個人都不怨天尤人,而是反求諸己,三省吾身,淨化心靈,社會必會太平。

李梅山說,他和他的弟子們製作「功夫凱勒布」系列動畫片,就是希望通過把中國人的傳統智慧和人生態度頭入人物和故事中,釋放反仇恨的信息,讓觀眾看到一個以和為貴的民族是怎樣設法做到心中沒有敵人,怎樣追求完美幸福的人生。

心法標識。(李梅山提供)
心法標識。(李梅山提供)

詠春心法與人生哲理

1、念頭正,終身正:「正」原意指行拳一招一式清清楚楚,身心力合,恰到好處,要求習練者人正、拳正、心正,神不虛、氣不浮、心不亂,氣定神閒,養成浩然正氣。

用到生活中即指堂堂正正做人,要「誠」要「實」,不心生妄念,不抱僥倖心理。為人處世不卑不亢,凡事平常心、以德服人、不偏不倚。

2、朝面追形,勇敢面對:克服本能的恐懼,並鍛煉「面對」的勇氣和智慧。無論對手多強大,都勇敢面對,不逃避。用到生活中,指面對困境要正視,磨煉膽量和魄力,並冷靜思考攻防之策。

3、追中線,堅定目標:知道對手的要害所在,不追手、不沖身,追中線可快速解決對手。用於生活,就是知道想要的是什麼,不會被外界的紛紛擾擾所干擾,事半功倍,免走彎路。

4、來留去送,順勢而為:不鬥力,以柔克剛,以剛克柔,剛柔相濟,動作有陰陽互換。用於生活就是,不要硬碰硬,拳不鬥力,心不鬥氣。

5、守中用中,堅守底線:守護自己的中心線,攻擊對方的中心線,可使對手失去戰鬥力。用於生活中就是守住自己做人的原則,違背原則的事不做,違心的話不講。迫不得已時找準對手「中心線」一招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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