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誰無孤獨挫敗？ 留學生需尋求協助、化解鬱悶

紐約心念心理諮詢（Mind Connections）的首席心理學家和CEO曹君鴻說，她也追蹤了北卡大學留學生齊太磊（Tianlei Qi，音譯）的殺人案和南佛羅里達大學李旭明（Xuming Li，音譯）的投毒案。與南佛羅里達大學的已畢業的李旭明相比，北卡大學的齊太磊面臨的壓力更多更大，如出科研成果、發表論文、順利畢業、找到工作、辦理身份等。這位臨床心理博士說，根據媒體資料，留學生齊太磊可能有心理疾病。

共同特點 不常與人交際

她說，兩名中國博士生一個槍殺導師，一個投毒鄰居，表面上存在差異，實際上相同。槍殺和投毒有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將憤怒外化，即把不公正的感覺外化在別人身上，採取暴力的形式，危害他人的健康和生命。也有人把憤怒內化，導致患上憂鬱症，也可能自殺。

曹君鴻說，殺人者和下毒者的共同特點是孤僻，不與人交際。有的人本身就有心理疾病，起初並不嚴重，可以通過與人交流得到幫助，減輕患病程度。但是，有人沒有接受治療，或者中途放棄治療，導致病情加重，最後出現嚴重後果。 「研究發現，患上某些心理疾病者若是不治療的話，其暴力傾向比平常人高出許多倍，而治療後其暴力傾向與平常人幾無差異。」

當然，殺人與下毒也有不同點。開槍殺人是一個極端的行為，公開剝奪他人的生命，而且不需要技巧，是暴力行為的最高級別。而投毒多是洩憤、報復，還要自我保護。投毒多是暗中進行，若不是受害人在自家門口裝上攝像機，也無法發現投毒行為。她說：「殺人和投毒只是程度的差別。」

相關研究發現，投毒者不太敢公開殺人，而試圖通過毒藥傷害他人。投毒者一般智商比較高，且投毒是一個有計畫的行動，考慮到了後果，並不希望被人發現。投毒者仇視某人，但是不能明確表達出來。

她說，南佛羅里達大學的投毒者是一位化學博士，已經畢業，被鄰居小孩吵鬧所激怒，憤而下毒。她說，其實他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如搬家、找管理人員投訴等。但是，他沒有明確表達出來訴求。

中國留學生盧剛1991年殺人後，此後斷斷續續發生了一些留學生和華人移民的殺人案件。她說，美國有人研究殺人案件，並對行凶者做了一個畫像，就是他們喜歡鑽牛角尖，缺乏一個釋放憤怒的渠道。 「他們自己不想活了，卻想把所有人帶走，認為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很可惜，目前沒有專門針對華人的相關研究。

曹君鴻說，這些殺人者都比較孤獨，長期積累的壓力達到頂點，最後爆發而衝動殺人。她表示，其中有人患有心理疾病，但是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

2007年4月16日，維吉尼亞理工大學校園發生槍擊案，連同兇手在內共有33人死亡，並至少造成23人受傷。它是美國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校園槍擊案，轟動全美。槍手為韓裔學生趙承熙。他在維吉尼亞州長大，是該校英文專業的四年級的學生，最後在教學大樓中自殺。

部分兇手 患有精神疾病

她說，維州理工槍擊案發生後，她曾經前往事發地點，與該校的諮詢中心主任交談，了解槍殺的原因。主任告訴她，趙承熙患有精神疾病，曾經去中心做過諮詢，但是沒有堅持下來。中心主任說，亞裔學生壓力很大，但學校很難找到亞裔心理諮詢師。 「有的兇手有諮詢史，但更多的沒有諮詢史」。

她創建紐約心念心理診所，就是想為華人、特別是留學生提供中文心理諮詢和心理治療，包括個人、家庭、婚姻諮詢等。自從診所成立後，許多留學生向她尋求幫助。她說，現在小留學生很多，有的孩子從初中就來了，因此前來諮詢的留學生有高中生、大學生、碩士生和博士生。「他們主要的問題是壓力大，留學生活與他們留學前時想像的不一樣。」他們擔心安全，想家，比較容易孤獨。

遇到困難 主動尋求幫助

她說，北卡大學的博士生是名男性，具有中國男性的特點，就是遇事總是忍著，不主動尋求幫助，最後陷入自我孤立。 「這一方面是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可能有語言障礙。」

中國留學生擔心的事情較多，有學業、工作、身份、家人期望等。她說，許多留學生還有很強的攀比心理，不願意比人落後。他們過去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受人羨慕，但現在突然不行了。她說，齊太磊學的是化學專業，畢業後難找工作。他面臨多重困境，如經濟上不寬裕，婚姻上無優勢，想家也不能回去，種種因素使他產生挫敗感。

曹君鴻說，許多人遇到困難不知道怎麼辦，時間一長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她說，若是遇到壓力，他們首先要自己放鬆，找朋友聊聊天，尋求外部的幫助。他們可以與家人溝通交流，想通了事情可能就過去了。

她說，美國大學一般都有心理諮詢師，可以諮詢，但很少大學提供中文服務。有的學校尋求諮詢的學生較多，想諮詢要排隊，而且很難排上。若是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可以尋求校外的幫助，多數保險支付這個諮詢費用。

家長、朋友互動很重要

家庭也要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許多中國家長安排孩子出國留學，想當然地認為孩子能夠順利成長。 「這就像給孩子買了泳衣，在岸上教了幾下游泳，就把他們趕下海了。」有的孩子能游，有的孩子不能游。另外，許多家長喜歡說教，孩子不願聽，因此有事也不願意與家長溝通。「家長要改變與孩子的溝通方式，像朋友一樣交談。」

留學生有朋友很重要。如果他們有幾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遇到問題可以和他們談一談，疏解鬱悶的心情，減輕壓力，也不至於產生殺人等想法。同時，作為朋友，如果發現有人心理不正常，喜歡鑽牛角尖，應該建議他們去看心理醫生。她說，社區、媒體、教會等華人組織可以有所作為。這些華人移民了解美國的方方面面，可以向留學生提供實實在在的幫助。「各方一起努力，減少類似悲劇的發生。」

紐約江杰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社會學系教授李安娜博士表示，預防這類惡性事件的發生要從下面幾個方面著手。1、留學生多參加學校裡的社團活動。她說，留學生孤獨是一個常態。他們遠離家鄉和親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讀書，又面臨著許多困難和壓力，容易產生孤獨感。留學生應該主動融入美國校園，參加學校俱樂部的活動，打開自己的交友圈，不要陷在留學生的小圈子中。他們多與人交往，也不會鑽牛角尖了。

2、當地華人社區應向留學生伸出援手，幫助他們解決一些生活困難。她說，中國有幾個傳統節日，每逢佳節倍思親。當地的華人社區中心在華人傳統節日期間邀請他們參加聯歡，共度佳節，可以緩解他們的思鄉之苦。例如，紐約許多華人社團經常組織這樣的活動，效果不錯。

3、華人的心理諮詢機構也應該向留學生提供諮詢服務，盡量少收費或者不收費。她說，有的學生出現精神障礙，不一定是精神疾病，也可能是一時想不開。華人心理醫生可以解決他們的心理問題，預防他們走上絕路。「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是一種損失。」

水牛城紐約州立大學（Buffalo State University,SUNY）社會學系資深教授張傑表示，他所在的學校也有許多中國留學生，但他沒有發現留學生對教授仇恨到殺人的程度。他說，雖然學校規定不能帶槍進入校園，但是學生可能有槍，有違法帶槍入校的可能。不過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公平公正才是化解社會矛盾的有效手段。「無論如何，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必須對暴力謀殺的行為實施嚴厲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