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演員薪資談不攏 好萊塢道德戰難收場

代表好萊塢資方利益的美國影視製片人聯盟（AMPTP）早前發文表示，與美國演員工會的新一輪談判已徹底破局，雙方在關鍵問題上「差距甚大」。隨後美國東西兩岸各大影視大廠的辦公大樓外，重現罷工演員的遊行方陣，本已顯露曙光的好萊塢停擺危機，重又陷入僵局。

美國編劇工會與製片人聯盟於9月27日達成新合約，結束長達數月的罷工後，外界普遍預期演員工會也會順勢跟進，與資方迅速敲定新合約。雙方確實進行多次會談，原本氣氛和平，向外界釋放不少積極信號，當各界預期罷工將在10月結束，好萊塢又能恢復過往的拍攝、製作、宣傳流程，沒想到雙方談判失敗收場，令各界錯愕。

資方單向宣布破局

事實上，10月中旬談判破局，完全由資方（AMPTP）單方面宣布，而勞方談判代表事先並不知情。10月11日深夜，製片人聯盟對外發表公開聲明稱，演員工會提出的各種要求與他們所能接受的底線「差距甚遠」，「繼續對話下去也不會帶來任何結果」。據了解，雙方在大多數問題上其實差距並不大，關於限制AI參與影視製作的條款有編劇工會新合約的現成案例可以沿襲。然而問題在於演員工會另提出「收視用戶獎金」條款，要求好萊塢各大公司按其串流平台的用戶數目，向演員支付一筆額外獎金，而光這一筆支出，據說每年高達8億美元，讓各家影視公司大呼實在吃不消。

和之前與編劇工會談判時一樣，這次資方也在談判失敗後，主動公開分歧所在，看似是開誠布公的透明做法，實際目的則是想要搶占道德制高點，提醒外界——尤其是演員工會成員——資方已釋放最大善意，是演員方貪得無厭，便可將好萊塢停工的問題全都推在勞方代表的頭上。

根據製片聯盟的說法，這次他們提出的演員最低工資提高幅度，已突破過往35年來的歷史紀錄，而在串流媒體作品分紅、AI的使用、替身演員福利等問題上，他們也做了很大讓步，結果卻沒能換來演員工會的誠意。

例如，在最低工資這一項上，導演工會和編劇工會在新合約裡提出的漲幅均為5%，最終被資方討價還價到4%和3.5%，也獲得了這兩家的認可。但到了演員工會這邊，他們提出了漲薪11%的要求，讓資方覺得難以接受。

對於資方的這種「放風聲」的做法，演員工會很快反擊，直斥其有意歪曲了勞方的實際要求，誇大虛報演員工會提出的漲薪要求；而且這種在談判期間對外洩露報價細節的做法，無疑是要透過媒體、大眾向勞方施加壓力，是不折不扣的「霸凌行徑」。

癥結點：收視用戶獎金

據了解，串流訂戶分潤這點讓與會的四位好萊塢巨頭——華納CEO大衛扎斯拉夫（David Zaslav）、迪士尼執行長艾格（Bob Iger）、Netflix執行長泰德薩蘭多斯（Ted Sarandos）、NBC環球主席唐娜蘭利（Donna Langley）認為是天方夜譚。據說，心直口快的札斯拉夫還當場與演員工會主席德瑞雪（Fran Drescher）有激烈的爭辯。

10月12日，參與這次談判的Netflix執行長泰德薩蘭多斯（Ted Sarandos）公開表態，指出按照好萊塢慣例，所謂「獎金」這種東西，是在作品獲得成功後才會付給有功之人的獎勵，但演員工會現在要求按照串流媒體訂戶數量來提取「獎金」，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在資方看來，目前的串流經營模式尚處於燒錢圈地的階段，若再按人頭分潤勢必是雪上加霜。8億美元的獎金按照現有使用好萊塢各家流媒體平台的全球用戶來算，演員工會要在每戶頭上抽取1.08美元獎金，但問題在於，針對有些發展中國家的串流媒體用戶，好萊塢串流媒體公司跟他們收取的包月費本就低於美國等發達國家，串流媒體公司由這些用戶身上賺到的利潤，每戶可能都還不到1美元，如果抽1.08美元給演員，那等於倒貼。

對此，勞方談判代表表示，之所以要按照人頭來收錢，那是因為之前的談判中，他們提出演員要從串流媒體收入中提成2%，卻被製片人聯盟一口否決，於是這才拿出了依照串流平台用戶數目來獲取固定獎金的提案，而且算下來也沒有資方所說的8億美元那麼多，而是約5億美元一年（每位用戶按人頭收取0.57美元）。「好萊塢從我們演員的工作中獲得了巨額的利益，而我們如今所要求的，只是分得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每年按訂戶人頭收取還不到一枚郵票價格的分紅，這樣的要求難道真的很過分嗎？」演員工會代表表示。

巨星出資1.5億 工會打槍

早前，有媒體揭露好萊塢一線大牌演員包括喬治克隆尼（George Clooney）、艾瑪史東（Emily Stone）、班艾佛列克（Ben Affleck）、思嘉莉約翰森（Scarlett Johansson）、布萊德利庫柏（Bradley Cooper）、梅莉史翠普（Meryl Streep）、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珍妮佛安妮斯頓（Jennifer Aniston）、蘿拉鄧恩（Laura Dern）、萊恩雷諾斯等（Ryan Reynolds）約15名，與演員工會主席德瑞雪視訊會議的新聞。雖然明面上說的是，他們全都非常支持德瑞雪領導的罷工，但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些大牌演員對於曠日持久的罷工行動遲遲未見曙光非常不滿，因此希望工會領導能迅速找到解決途徑，重啟談判，頗有逼宮之意。

不過，稍後又有更多內線消息獲得曝光，扭轉所謂的逼宮說法。原來，這幾位大牌演員提議，由他們來集資交付每年約5000萬美元的額外工會會員費，這樣的話，三年就是1.5億美元的額外收入，不管是資方所說的8億美元報價，還是工會自己宣稱的4.8億美元提成，總之，扣除掉1.5億美元之後，應該能讓談判雙方都減輕不少壓力。

不過，目前外界所知的消息是演員工會已拒絕這些大牌演員的好意，理由或許在於按照工會現有章程，成員每年繳納的會費上限為100萬美元，而對會費結構的任何改變，都必須在演員工會全國大會上由代表們投票決定。

茱兒芭莉摩 工賊？被霸凌？

這次好萊塢編劇與演員罷工潮最大的苦主，恐怕是曾演出「霹靂嬌娃」（Charlie’s Angels）、「驚聲尖叫」（Scream）的茱兒芭莉摩（Drew Barrymore），早前她表示為了工作人員的生計，主持的談話節目「茱兒芭莉摩秀」（The Drew Barrymore Show）會在未違反罷工規則下錄製，招來演員與編劇工會的雙重抵制，還被痛罵「工賊」。結果最後茱兒芭莉摩聲淚俱下道歉，表示節目會等罷工結束後才回歸，美國有網友認為她是遭到霸凌後被迫就範。

「茱兒芭莉摩秀」2020年9月14日開始播出，獲得多項電視艾美獎提名，每集長約45分鐘的節目包括明星採訪、互動遊戲和搞笑新聞聯播等。而7月以來的罷工潮使得新作不能拍攝，已經完成的節目也不能邀請明星來宣傳，因此她才會開第一槍「復工」，反成眾矢之的。而隨著編劇罷工結束，該節目已於10月中旬復播。

在她痛哭道歉前，「茱兒芭莉摩秀」9月11日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位於紐約曼哈頓的廣播大樓開錄，樓下正在抗議的編劇與演員工會成員們試圖阻止茱兒芭莉摩與錄影民眾進入大樓，並發放印有編劇工會標誌的徽章。節目錄影時，有兩名觀眾將徽章別在衣服上，結果尚未入座就被保安驅離。

這一男一女觀眾事後向媒體表示，兩人都是茱兒芭莉摩的忠實粉絲，是上網抽獎獲得錄影資格，雙方並不認識。別上徽章純粹臨時起意，看到保全上前時他們都願意摘下徽章，還是被粗暴驅趕，讓他們憤怒不已。後來兩人索性穿上編劇工會罷工抗議的宣傳衫，加入罷工隊伍一起高喊起抵制節目的口號。兩人受訪時表示，以後要不要繼續當茱兒芭莉摩的粉絲，恐怕都是一個疑問。

後來，呼籲杯葛茱兒芭莉摩及其作品的聲音也甚囂塵上，曾在熱門美劇「白宮風雲」（The West Wing）中飾演白宮新聞主任的演員約書亞馬利納（Joshua Malina），直呼她為「工賊」。主演美劇「這就是我們」（This Is Us）的演員米拉娜薇恩翠（Milana Vayntrub）也呼籲茱兒芭莉摩「回頭是岸」。甚至連負責前三季「茱兒芭莉摩秀」的編劇伊麗莎白科（Elizabeth Koe）也站在大樓外的抗議人群中，呼籲老闆不要一錯再錯，強調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團結一心，將罷工進行到底。

到了9月12日，美國國家圖書獎主辦單位宣布，不再邀請茱兒芭莉摩擔任今年頒獎典禮主持人，理由是當下的各種紛爭會讓大眾失焦，影響到圖書獎本身的議題。

事實上，回到今年5月編劇工會剛開始罷工時，茱兒芭莉摩一度被他們盛讚，因為5月7日舉行的MTV電影電視獎頒獎典禮，原定由她擔任司儀，結果為表示對編劇工會罷工行動的支持，茱兒芭莉摩忽然推辭邀約，許多編劇當時都曾在社交媒體上為她的決定按讚。

選在社媒宣布 掀輿論海嘯

在9月27日編劇大罷工結束前，電視台各檔晚間脫口秀節目，包括名嘴約翰奧利佛（John Oliver）、吉米金莫（Jimmy Kimmel）、吉米法倫（Jimmy Fallon）和賽斯梅爾（Seth Meyers）等人主持的深夜脫口秀，全都雇用多名編劇寫手，有大量開場詞、段子需要撰寫，想要繞過罷工規則根本不可能，因此在編劇獲得新合約前間皆處於停播狀態。

但是，晨間脫口秀節目相對而言並不怎麼需要寫手，所以如「雪莉秀」（Sherri Shepherd Show）和「卡拉莫秀」（Karamo Brown Show）等脫口秀，早在9月18日便恢復播映。甚至，美國廣播公司（ABC）的人氣節目「觀點」（The View），從沒因這波罷工潮停播。

雖然這些節目的錄製現場也時會有編劇工會的成員跑來抗議，但包括喜劇明星琥碧戈柏（Whoopi Goldberg）在內的幾位主持人，卻從未如茱兒芭莉摩這般受到猛烈批評。有分析人士認為，茱兒芭莉摩錯就錯在選擇在社群媒體上發布節目恢復的消息。在上次2007年編劇罷工期間，也出現過歐普拉（Oprah Winfrey）、艾倫狄珍妮斯（Ellen DeGeneres）等名嘴頂住壓力，照常製作節目的先例，只不過那時還不存在如今的社交媒體生態，許多事情不會在網路上被無數倍地放大。

（取材自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