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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投族/傑克與簡愛安息吧 記憶中永遠的鄰居

簡愛打扮成聖誕老婆婆,小區的孩子過個開心的聖誕。(作者提供)
簡愛打扮成聖誕老婆婆,小區的孩子過個開心的聖誕。(作者提供)

那天我請了半天假,帶鄰居傑克去化療。

化療的醫院約有40分鐘的車程。傑克的約定時間是上午10:30,一般我會在9:30之前來到他們家,先看看岀發前是否需要幫點雜務,和他聊上幾句,緩解他的情緒。

他的兩個兒子都上大學了,家裡就他一個人,有點冷清。我走進廚房,早餐用的碗碟都已經放進洗碗機,地板、水池、爐頭和櫃台上乾乾淨淨,透過玻璃窗門,清晰看到架子上和櫃子裡各種食物、配料和餐具廚具,跟他太太以前擺放的都一樣,有條不紊。化療回家後要用到的東西,包括藥物、杯子他都準備好,放在餐桌上。

那天天氣很好,9:30我們離開他家,過了交通尖峰時段,沒有塞車,一路順暢,提前到達醫院。簽到後,我陪傑克在候診室坐下,過一會,傑克在護士陪同下進去了。化療時間是幾十分鐘,結束後要休息十幾二十分鐘,需要一小時左右才能起程回家。我到外面的休息區等待。

簡愛罹癌 社區排班送餐

看著傑克瘦弱的背影,他們一家多年來的遭遇歷歷在目。傑克的太太簡愛,在十年前得了腸癌。那時兩個孩子讀中學,傑克在波士頓市中心工作,每天早出晚歸,除了工作和和照顧太太,還盡力做家務,支持兩個孩子的學習。身心交瘁,重壓前進。簡愛住院、手術後的化療和康復期間,鄰居們自發性組織起來,輪流給他們全家送晚飯,我們在網路上建了一個表格,每家在表中選擇送飯日期、並填上主食、副食和甜食;填表時我們會注意前一天是什麼,盡量避免連續重複。我們的房子離傑克家近,我一般會每月送上三、四次。

我不熟悉做西餐,所以主食只能在烤牛排和烤魚間切換,副食就是炒飯和青菜,甜食是買現成的起司蛋糕或巧克力蛋糕。我準備的一餐是:四份烤鮭魚、一盒叉燒炒飯、一盒混合青菜、一個起司蛋糕。

全部做好後,放在小食物箱送到傑克家門口。為了減少他們接受時的歉意,我們放下箱子,稍微離開,然後給傑克發個短信,告知他。

簡愛的手術很成功,結束化療後復元順利,他們讓大家停止送餐。

不幸的是,手術兩年後,簡愛的病復發了。又是進了手術室,跟著還是化療。似乎進展不錯,但反反覆覆。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堅持了近一年,最終簡愛還是在與病魔的較量中輸掉了,她帶著對生活的渴望,對家庭、丈夫和孩子的熱愛,遺憾地離開人世。

簡愛臨終前幾天,傑克把她從醫院接回家裡,為她準備了一個醫用的移動床,每天都幫她「梳妝打扮」,把她推到每個房間,讓簡愛再一次次、細細地感受這個家,回顧這個家。她要記住家裡的每個角落、每一件物品和它們背後鮮為人知的故事。

親戚朋友和鄰居們,絡繹不絕前來探望,更準確地說,是去和簡愛告別。我是在簡愛回家的第二天過去的,我進他們家時,簡愛在客廳裡,雖然是躺在移動床上,但後背往上,像是坐在一個特殊的沙發上。白皙的臉上,還是那麼俊俏秀氣,乾瘦的兩手抱著一個大相冊。見我進去,她右手從相冊上鬆下來,相冊便貼著她胸前的被子,她微笑著和我打招呼,等我走到她身邊時,她費力地翻著相冊,指著上面的照片,用微弱的聲音,一張一張給我介紹。

她的手微微地顫抖,淚水在眼圈瀰漫。那是她生命的記憶,我也不禁潸然淚下。這時站在旁邊的傑克指著右下角的一張照片,轉眼間,我們破涕為笑。那是一個復活節的清晨,簡愛蹲在樹林裡的草地上,為孩子們藏彩蛋時,頭斜著迴轉,對著還未投入「工作」的媽媽們做了個鬼臉。

簡愛是個全職的媽媽,她對社區的無私貢獻,深入人心。

在歌聲和笑聲中,孩子們拿到了各自的聖誕禮物。(作者提供)
在歌聲和笑聲中,孩子們拿到了各自的聖誕禮物。(作者提供)

回憶過往 全區團聚過節

1999年秋天,我們同時搬進了這個新建的社區。19戶人家中,除了兩家是退休的夫婦外,其他家庭都有正在蹣跚學步或剛進幼兒園的小孩。我們大多數都是雙薪家庭,像簡愛這樣的全職媽媽只有兩、三個。而簡愛的善良和對生命的熱愛,不僅體現在她的小家庭裡,還洋溢在我們整個社區。

那年,我們正對面入住的是一對剛退休的夫婦。社區全部入住後,他們就舉辦了一場街道的燒烤聚會,還邀請了搖滾樂團。社區的每一家都傾巢而出,熱鬧非凡。大人聊得津津有味,小孩玩得喜氣洋洋。那次活動為鄰居們的友好相處奠定基礎,往後的互動從此掀開序幕。

每年我們都有聖誕聚餐,有復活節的彩蛋迷藏,還有多次媽媽們的咖啡茶會。

聖誕聚餐,是由一個家庭發出邀請,其他的就帶著各自的拿手菜和禮物,聚到主辦者的家一起慶祝平安夜。最重要的是,每家要把買給自己小孩的聖誕禮物包裝好,提前送到主辦家,放在大廳的聖誕樹下。正餐開始前,在節慶的音樂中,男主人扮成聖誕老人,恭候著全小區的小朋友,並和大家一一拍照。晚餐結束後,大家都來到了大廳,圍繞著聖誕樹,大人小孩一起玩遊戲,在歡樂的歌聲和陣陣的笑聲中,孩子們拿到了各自的禮物,至此節日氣氛到達高潮。此時已是深夜,大家帶著節慶的喜悅,離開了主人家。

復活節時,媽媽們會把裝有各種糖果的彩蛋提前送到簡愛家,他們家是街區左邊最後一棟,離迴轉的園林圈最近。當天清晨,媽媽們就會來到樹林裡,把彩蛋散藏在樹林下的草叢中,然後回家吃早餐,在約定的時間點,帶著孩子們來到了這個彩蛋區。這時,簡愛會給小朋友們講一些注意事項,然後一聲令下,孩子們就齊刷刷地衝進樹林,翻天喜地,東西南北亂竄,每撿到一個彩蛋就歡呼雀躍。一般都是大的孩子撿比較多,但結束後,大孩子會和弟妹分享。

隨著孩子們成長,這些活動慢慢減少,最後,孩子們都上大學去了,我們也只剩下喝茶聊天的聚會。

全職媽媽 生前守護社區

是簡愛,為我們繪製了一張社區的地圖,並在每一家的房子下面寫下了大人的名字和聯繫的電話,還有家裡每個小孩子的名字。有房子轉手的時候,她就把訊息更新,並重新複印,送給各家。

是簡愛,在電子郵件開始流行的時候,給我們社區建造了一個電子郵件群組。小鎮上有什麼訊息,特別是學校的訊息,她都會及時發在這個電子郵件組裡。偶爾看到陌生汽車在我們社區「漫遊」的時候,她會把車的顏色、車款和車牌訊息發給大家,讓我們警惕。我們也透過這個郵件群,經常交流房子所需的各種維修和服務資訊。

是簡愛,在孩子們上小學、初中、高中期間,毫不吝嗇地為他們保駕護航。每天早上大家都把孩子送到社區街口去上校車,常常有人把孩子留在那裡,就趕著上班去了,總覺得有簡愛在,我們放心。下午放學的時候,簡愛會守在街口,確保所有孩子都下車,安全進入社區,並和孩子們一起走回家。遇到風雨,她會帶雨傘雨衣給孩子們;下雪或寒冷冰凍的時候,她會開車,把低齡孩子送到他們的家門口。

是簡愛,在陪孩子回家的路上,如果有孩子隨手丟東西,她會教訓引導。無論什麼時候,如果看到街上有廢物,她會撿起來帶回家裡的垃圾桶。所以我們社區的街道非常乾淨,孩子們也養成了良好習慣。

簡愛為小區所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工作,「一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得是一輩子做好事」,這就是簡愛的一生。 她的離開,令人痛心。那不僅是他們家裡的痛苦,而整個小區所有人的悲痛,是我們莫大的損失。

在簡愛去世後的第一個聖誕節,傑克帶著兩個孩子,西裝革履,拜訪了所有的鄰居,並給每個家送上一盒精裝的巧克力糖。第三年時,傑克有了女朋友,大在兒子大學裡也交了女朋友,一行五個人,有說有笑。我們都為他們走進新生活而高興,真心祝福他們。

簡愛和小區的孩子們的互動。(作者提供)
簡愛和小區的孩子們的互動。(作者提供)

鰥夫離世 街坊齊聚告別

可是,這樣的日子沒多久,傑克自己檢查出腸道癌。這時兩個孩子都上了大學,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手術依然順利,但化療需有人接送。鄰居們一如既往,伸出援手。在傑克的化療時間表上,填滿了每位接送人的名字。

半年多時間,我們看到傑克瘦弱的身軀慢慢恢復,臉色也慢慢紅潤起來,不久他就繼續上班去了。可是病魔沒有放過他,不到兩年,癌症復發了。又經歷了一次漫長的手術和化療過程,現在他瘦得皮包骨頭,但依舊熱愛生活,只要天氣好,他都堅持在小區的街上健走。

最初,看到他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挪,幾步一歇,非常吃力,像隨時會倒下似的。但每次看到他,都有很大進步,隨著肌肉的恢復,體力也在增強,原本炯炯有神的藍眼睛和紅潤神色也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臉上,走路的速度也不斷提升,後來幾乎恢復正常了。

但命運偏偏與他作對,在他的生活剛剛回暖時,他又病發了。儘管波士頓這裡,有世界一流的癌症醫院Dana-Farber,在傑克的第二次復發後,也無能為力,僅僅幾個月,傑克就悄悄離開了。

「There is only one heroism in the world:to see the world as it is and to love it。」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傑克的人生給予完滿的詮釋。

在傑克的告別儀式上,現在的鄰居和已經搬走的前鄰居都參加了。他們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了,兄弟倆把父親的葬禮安排得很特殊也很完美。兩人以對話的形式致辭,回顧了父母的生活點滴,細膩入微。對父母的感恩,對親情的不捨,對親戚、好友和鄰居的感激,真誠感人。「閒聊」中帶著痛苦、憂傷和堅毅,也不忘幽默和歡樂時光,讓我們時而淚如雨下,時而露出笑容。

安息吧,傑克和簡愛。你們的兩個兒子非常出色,令人讚賞。雖然你們全家都已經離開這個小區,但卻是我們記憶中永遠的鄰居。

「首投族」為周刊為首次投稿給周刊的朋友新開的欄目。如果你想提筆來寫些生活偶得,如果你未曾投稿給周刊,歡迎你投稿。(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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