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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學家孫康宜「奔赴」 寫父冤獄筆下無恨

耶魯榮休教授、知名漢學家孫康宜,出版中文自傳「奔赴」。(東海大學提供)
耶魯榮休教授、知名漢學家孫康宜,出版中文自傳「奔赴」。(東海大學提供)

「我在美國的經驗,主要就是在奔跑,」今年80高壽的耶魯榮休教授、知名漢學家孫康宜,這樣解釋她最新出版自傳「奔赴」的取名由來。「後來我想到,人生其實也就是一連串的奔跑。」

英文教書 怕忘中文

孫康宜1944年生於北京,兩歲時隨家人遷往台灣,在台灣完成大學學業,1968年24歲的她赴美進修,在普林斯頓大學取得博士學位,之後在耶魯大學教書,主要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直到三年前退休,教書育人39年,桃李滿天下。

孫康宜於2015年被選為美國文理科學院院士,2016年被選為台灣中央研究院第31屆院士。

自從開始在耶魯教書,孫康宜有長達20年的時間只使用英文。1988年,她突然感受到「語言危機」,怕從此失去母語能力,開始下意識使用中文寫作,自此「靈感一發不可收拾」,愈寫愈有信心。

孫康宜笑稱,這兩年通過中文寫下「奔赴」,「寫著寫著,中文好像又進步了。」

1968年底,孫康宜與先生張欽次在普林斯頓研究生住宿學院前合影。(孫康宜提供)
1968年底,孫康宜與先生張欽次在普林斯頓研究生住宿學院前合影。(孫康宜提供)

古典文學 療癒人心

就在訪問開始之前,孫康宜收到2018年畢業的學生孔亞華(Edward Columbia)的喜訊,告訴她自己被耶魯法學院錄取。有趣的是,這位學子原本打算成為藝術家,可惜這樣的職業要維持生計實在太難。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孫康宜提供)
孫康宜6月在台北舉行新書「奔赴」的分享會。(孫康宜提供)

孔亞華的困境,也是孫康宜在教授中國古典文學將近40年的生涯中,時常需要面對的現實。她感歎,自己剛開始任教時是80年代,一心鑽研學術的學生,多都能找到教職工作。時至今日,更多學生注重學科是否能帶來最大經濟收益,加上學術工作機會愈來愈少,讓人對像中國古典文學這樣的文科學系望而卻步。

「讀工程的人失業還可以到工程界去,但我們這一行的人失業要怎麼辦呢?」孫康宜自問:「難道要去當taxi driver(出租車司機)嗎。」

在這個看似千裡挑一才有可能成功的學科,讓外行人不禁思考學習中國古典文學的功用,但孫康宜對此卻非常篤定,「我幾乎每個學生,都感激他們有機會學到中國古典文學。」

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學生被迫關在家裡用Zoom上課,思想卻隨著古典詩詞四海周遊。在孫康宜一門叫「人與自然(Man and Nature)」的課上,學生讀到陶淵明、杜甫等詩人的傑作後告訴她,「沒想到中國文學還有這種healing power(療癒功效),讀了之後很calm(平靜)。」

2020年,全球新冠大流行,孫康宜線上教學。(孫康宜提供)
2020年,全球新冠大流行,孫康宜線上教學。(孫康宜提供)

也許不是所有學過中國古典文學的學生都在畢業後樂得鐵飯碗,但受過詩意薰陶的學子,人生註定已被改變。

白色恐怖 不再仇恨

白色恐怖是影響孫康宜很大的一段人生經歷,奪去了父親的十年。除了出版回憶錄「走出白色恐怖」,孫康宜又在「奔赴」中回憶自己當年直面抓走父親的台灣國防部保密局官員谷正文,驚歎此人竟能承認濫抓無辜之人,卻對自己的行為不帶任何悔意,讓她想起女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提出的概念「平庸之惡(the banality of evil)」,講述二戰期間納粹軍官毫無自我反思能力,只為服從上級屠殺猶太人。

1978年,孫康宜的父親孫裕光、母親陳玉真獲得美國移民簽證抵美。(孫康宜提供)
1978年,孫康宜的父親孫裕光、母親陳玉真獲得美國移民簽證抵美。(孫康宜提供)

與谷正文的對話發生在1977年,如今兩本自傳都已經出版了,孫康宜是否已經真的「走出白色恐怖」?「不可能走出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全從白色恐怖裡頭走出呢,」孫康宜說,「但我已經沒有仇恨了。」能夠與白色恐怖記憶共存,孫康宜歸功於宗教的力量,作為一名基督徒,孫康宜非常虔誠,每天都會讀聖經。「我一直在奔赴,跑一站,再跑一站,跑到80歲,已經很感恩了。」

所到之處 皆是美景

婚禮後的茶會在貴人Gram(Edith Chamberlin,圖中紅衣者)家中舉...
婚禮後的茶會在貴人Gram(Edith Chamberlin,圖中紅衣者)家中舉行。(孫康宜提供)

在「奔赴」的最後一節,孫康宜提及她生命中的貴人Gram (即「祖母」,本名Edith Chamberlin,Gram為親暱稱謂),常用新英格蘭女詩人哈欽森(Genevieve L. Hutchinson)的一首詩「Epitaph(墓誌銘)」勉勵自己,其中有一段給了她很大啟發,也恰好是這本書的完美結尾:

I have seen Beauty everywhere

And that is what I came to see.

Life’s day whenever it shall end

Will have been long enough for me……

所到之處皆是美景

這些都是我所見證

生命無論何時結束

對我來說都已知足……

(專訪全文及書摘見8月18日「世界周刊」)

耶魯大學 新英格蘭 納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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