墊上隨筆／讀李密《陳情表》有感

讀諸葛亮《出師表》不流淚者，不忠；讀李密《陳情表》不流淚者，不孝。很多人把李密的《陳情表》與《出師表》相提並論，足見《陳情表》在中國文壇上享有一定的地位。

話說公元263年，蜀漢被司馬昭所滅，至晉武帝司馬炎，他非常愛才，便召前朝遺臣李密為「太子洗馬」，但是李密以自己要侍奉袓母而不願任官，他寫下膾炙人口的《陳情表》來表心意，全文共475個字，可謂字字珠璣，灑灑可聽，不但感動了滿朝文武，連晉武帝也感慨涕流，晉武帝最後同意李密辭官侍母，還賜給李密兩個奴婢，並按時饋贈供養之物，讓李密的祖母得以安享天年。

然而，我近讀李密的生平事蹟，發現李密的《陳情表》並沒有講出真話。根據史料來看，李密在蜀漢為官時，曾任尚書郎，他多次出使吳地，而且一去就是數個月，如果如他所說，祖母在家中無人照拂，那麼在他出使吳地之時，年邁的老祖母是如何過日子的呢？李密雖然事祖母至孝，但是他辭官回家之後，並非一門心思地照顧老祖母，在此期間，他曾赴山東訪友，一去也是數個月，這說明李密的祖母沒到非他照顧活不下去的程度，所以李密確實在說謊、推諉，我認為他不願為官，是另有隱情，合理的推論，李密是不願意背上「一臣事二主」的歷史罵名。

既然如此，這篇《陳情表》為何能夠瞞過皇帝和滿朝文武？不得不說李密不僅文筆好，人更聰明。首先，他抓住皇帝好面子的心理，在《陳情表》文中李密共用了29個「臣」字，為的就是打消皇帝對他的戒心，表示自己雖曾在蜀漢當過官，但對新朝已心悅誠服，他文中最後還用上「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 」這句話，算是給足了皇帝面子。

明明不想為官，卻把自己講得十分無奈，文中有「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欲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這幾番話，李密的意思是，我本來很想有所作為，但是為了奉養祖母，實在無可奈何，我自己也不知所以，非常苦惱，李密可以說是一語雙關，話中有話，他不但給皇帝台階下，也幫皇帝找到放過他不為官的正當理由。

李密趁勢加碼，用「孝」字給皇帝戴高帽子，文中的「逮奉聖朝，沐浴清化 」和「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等句， 皆讓皇帝難以拒絕，若是拒絕，皇帝以孝治天下的德政不就被李密戳穿而站不住腳了嗎？可是晉武帝也非等閒之輩，他讓李密當官，不過是為拉攏蜀漢舊臣，並非真的要重用他們，所以李密辭官，正中他下懷。晉武帝藉《陳情表》讓世人知道自己是個體恤臣民、有雅量和風度的皇帝，李密的《陳情表》能夠寫到深藏不露，不留著痕，君臣盡歡，各取所需，如此膾炙人口的文章，不流傳千古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