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主義非靈藥 美製造業空洞化

最近著名的哈佛學者，也是撰寫「注定一戰？美中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的作者艾利森在「國家利益雜誌」發表一篇文章，他從奧運獎牌數談起，40年前，中國才在1984洛杉磯奧運會獲得第一面獎牌，不到半個世紀他已成為美國在奧運會上的主要競爭對手，而且在幾乎所有領域都快速崛起，成為美國21世紀的地緣政治對手。

他提到在四年前美國總統大選前他做的一份美中競爭報告，旨在提供政策制定者對中國挑戰之策略評估的基礎，深入探討了美中在經濟、科技、軍事、外交和意識形態五個核心領域的競爭，當時的報告都顯示同樣的結論，就是中國現已與他們並行，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已遙遙領先。他認為美國應有新思想，將中國視為「全方位的競爭對手」。他以數字做證明，截至去年底，以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GDP為31.2兆美元，而美國為24.6兆美元。其他如全球貿易額、全球製造業份額以及全球高科技出口額，中國都領先美國。在科技競賽及軍事競賽上，美國的主導地位亦已優勢不在。

在這些領域裡，我特別關注製造業的落差。支撐美國成為強權的因素，除了美軍與美元，最重要的就是高科技技術，但空有技術而無製造，也無法成就強權。美國也深知此點，從川普時就強調要「美國優先」，要重建美國的供應鏈，拜登也在2022年提出兩個方案，一是晶片科技法，二是通膨削減法，同時提供超過4000億美元的抵稅優惠、貸款和補助，意在鼓勵高科技製造業能在美投資生產，特別是半導體、電動車以及能源等產業。然而英國金融時報卻指出，在新法案通過的第一年，已宣布的2200億美元的投資案中，竟有高達840億美元的計畫延後，其中也包含台積電投資美國亞利桑那州設置二廠，卻不得不將量產時程再延後兩年，等於已投資四年了卻沒有產值。

探究其因，美國的產業供應鏈不完整、工程師及勞工數量不足、素質欠佳、工會介入，以及政府政策不確定性高，加上市場狀況惡化、需求放緩，導致計畫須改變，投資案因而延遲。就以台積電為例，美國要的是晶片而不是台灣經驗，但不論是在產業鏈的供給，人才的提供，工作倫理的養成，各方面都無法和台灣相比。勞工和工程師的素質更無法與台灣相提並論。台灣的員工會將工作視為己任，有無畏艱難的堅持，會主動努力創造價值，這些已內化在思想形態及企業文化中，因此美國很難複製台灣的成功經驗。

美國要求製造業回流只是基於政治及安全的考量，不是經濟、成本與產業的需要；為的是避免外國，尤其是中國控制大部分製造業。美國政治人物也非腳踏實地去解決製造業不振問題，只是一味將問題歸罪他國，並用保護主義設置貿易障礙。但保護主義並非解決問題的靈藥。現在美國產業似乎有空洞化趨勢，再加上負債已達35兆美元，如要根本解決製造業式微，就須加強培育人才、提升工程師及勞工的數量及素質，整合供應鏈，重新評估產業政策，並吸收別人長處以補自身不足。多管齊下才能有所作為。

今年是美國大選年，未來經濟政策仍是未知數，尤其在不少投資項目延宕的情況下，能否順利推動製造業回流形成競爭優勢，對美中關係會產生何種變化，值得持續觀察。

（本文取自8月30日聯合報民意論壇，作者為李國鼎科技發展基金會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