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頂下／從6個中國 談兩岸關係

賴清德的「祖國論」及「互不隸屬論」，似非而是又似是而非。兩岸關係不能這樣掐頭去尾地談，本文試為兩岸議題提出一個「6個中國」架構。

以下是6個中國，以①②③④⑤⑥稱之：

中國①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以降的中國，亦即血緣、文化及歷史的中國。一般所說「同文同種／炎黃子孫／中華民族／兩岸一家親／5000年文化」，皆此範疇。中國②是1912年至1949年的中華民國。這個中國由中國國民黨引領的辛亥革命所締建，中國共產黨亦自此一中國誕生。嗣後，1949年國共內戰分裂為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中國③），及在大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④）。接下來，中國③與中國④未來是否及如何進行整合，即中國⑤的問題。

再者，一般在討論兩岸問題時，通常會在不同的脈絡上跳躍式、分割式地分別指涉前述「5個中國」；但兩岸問題卻是這「5個中國」的捆綁與交纏，不能掐頭去尾，因此必須建立一個超越凌駕這「5個中國」的大架構來統攝這「5個中國」的對應關係，可稱為「大屋頂中國」或「大屋頂中華」，亦即中國⑥。

先談中國①。今年4月，習近平在馬習二會中說：「只要不分裂國家，只要認同兩岸都是中國人、一家人，兩岸同胞完全可以坐下來，就家裡人的事先接觸交流起來，增進了解，累積互信，化解矛盾，尋求共識。」此處所說的「中國人／一家人」，即是中國①。至於說「不分裂國家」，則應是指中國③及中國④皆主張「不分裂國家」（一中各表？），甚至可說透露出大屋頂中國⑥的思考。

準此，若以中國①⑥為兩岸的主要聯結，中國③及中國④即有可能「化解矛盾／尋求共識」，這或許可視為中共在兩岸政策上的迴轉，也可視為一種進步。

但是，賴清德對習近平「回到中國①」的主張，迄今完全未給回應，一度幕僚階層更稱「炎黃子孫是中國古代傳說／中華民族論述是一個陷阱／誰跟你是中國人」，意圖從源頭上就否定中國①。

再說中國②，即1912年至49年的中華民國。這個中國②是繼承中國①的中國，也是終結2000餘年帝制的中國，亦是中國共產黨所從出的中國，及贏得對日戰爭並取得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的中國，更重要的是在1945年光復台灣及迄今仍以中華民國憲法治理台澎金馬的中國。

這個中華民國（中國②），對中國①的意義及貢獻重大無比。然而，1949年，中國②因內戰而分裂成中國③及中國④。

中國③，1949年後的中華民國迄今75年來是一場血淚拚搏。長話短說，這個中國③，可說一直到蔣經國解除戒嚴（民主的中華民國）及開放兩岸交流（和平的兩岸關係），始在本文所論的「6個中國」中建立了進退攻守的角色，否則中華民國及台灣在「6個中國」中皆難有生存的憑藉。

可以這麼說，中國③基本上至蔣經國具體而微地實現了1912年三民主義中國②的未竟事業。亦因此，今天的中華民國（中國③）因為中國①及中國⑤⑥而應當存在，也必須存在。此亦「愈『中華』，『民國』愈有力量」之道理所在。

至於中國④。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前30年是全世界最失敗最猙獰的專制共產主義政權（比蘇聯還失敗），但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迄今可謂已成史上最成功的專制政權。問題在於，此種低民主、低人權的專制體制，是否即是中國①的封頂天花板，及是否即是中國⑤的宿命；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應有的自省與自勉，也是中華民國應當為中國①及中國⑤⑥而堅持隔海分治的正大理由。

正因這個理由，中共雖在外交情境中皆宣示「老三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但迄今卻不能也不敢直接對台灣說「一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另也常說「台灣不是一個國家」，卻未曾說「中華民國不是一個國家」（憲法說）。可見，中共主張的「中華民國已經滅亡論」實難成立，必須回到「6個中國」。

相對地，民進黨的台獨路線原本亦持「中華民國已經滅亡論」。如賴清德以台南一隅建立的「八田與一台灣史觀」，即意圖切斷與「6個中國」的聯繫；如今要看他是否已借國慶演說回到「辛亥革命的中華民國史觀」，回歸「6個中國」。

至於中國⑤，則指向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如何處理兩岸關係。這牽涉到兩個主要的問題：

問題1：是否一個中國？如果中共堅持「一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或如果台獨仍然主張「台灣中國／一邊一國」，那大概只有經過一場戰爭來終結。

倘非如此，「一個中國」可以思考的方向有：1、參照東西德，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視為不是外國的國家」。2、回到九二共識的原始版本，中華民國說「一中各表」，中華人民共和國說「求同存異」。3、建立「大屋頂中國／大屋頂中華」的架構，則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隔海分治，就是「現在進行式的一個中國」。

問題2：是否統一？統一道阻且長。兩岸皆應認識，統一是憲法層次的議題，因此應依憲法的程序莊重處理。亦即，「如何統一」的課題，應當高於「是否統一」的議題。如此，統一就不是「誰吃掉誰」；對中華民國而言，就不是被攻擊的情勢，反而是一個防禦性的保障。可以思考的統一相關方案有：1、統一公投。2、不是被統一，而是互統一。3、不消滅中華民國的統一（如邦聯）。4、以和平協議維持「你不武統／我不台獨」的「分治而不分裂」狀態。等等。

最後談中國⑥，就是「大屋頂中國／大屋頂中華」。亦即在中國③中華民國及中國④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上，建立一個包括中國①②③④⑤的「上位概念／第三概念」的「中國」，站在「過去／現在／未來」的大歷史、大脈絡上，來處理中國問題或兩岸問題。唯先建立中國⑥的架構，始能將中國①②③④⑤冶於一爐。

如何將「6個中國」冶於一爐？如「國際危機組織」（ICG）建議，賴清德應重申遵守中華民國憲法及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相應地，中共也當收回對賴清德的指責（即接納此一架構）。兩岸關係建立了這個主軸，「6個中國」即可能相生相成地運轉起來，創造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