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頻道

*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
恢復預設 確定
設定
快訊

台名嘴張友驊滑倒重傷不治逝世 享壽69歲 好友緬懷

「她要有寶寶了,真棒」 川普宣布次女蒂芬妮懷孕

雲橫秦嶺家何在(上)

雲橫秦嶺。(攝影∕林谷芳)
雲橫秦嶺。(攝影∕林谷芳)

一直想寫寫西安。

寫西安,不因它是歷史中的長安、大唐盛世的代表。八八年初到西安,更就不得不承認在京都奈良,還更容易看到大唐時代的場景。奈良法隆寺前的街道房居雖只短短數百公尺,但放大千倍,也就好想見長安。

西安之所以不好讓人直接聯想起長安,除了文物、街景的陵替外,還與氣候變遷有關。華北千年來的逐漸乾旱,終至黃沙滾滾,你很難想像這樣的地理如何支撐起當年繁盛的文明。

可雖比不得往昔,第一次到大陸,西安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印象來自於人。

當時兩岸經濟存有極大落差,在大陸,例必由台灣人請客,但西安朋友不然,再困窘,主人的情意也還是要做到,這讓我印象深刻。

印象也來自文化。

儘管大唐已遠,歷史就如小雁塔般地剝落斑駁,但西安有獨特的音樂與民俗,有自己的地理光景與畫風,所以大家有同樣的願景:造就長安樂派、長安畫派。

也的確,西安的箏家、琵琶家都有獨具一格的地方丰姿,就像秦腔般,總能直接勾動你的心弦,連作曲,都可以出現像趙季平這般直擊人心的大家。

而雖非畫壇重鎮,但直寫西北,也就有他人道不得的風光。

然而,隨著大陸迅速的發展,西安也有著急遽的變化,這點文化標舉在時間之流中竟就逐漸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以長安自許,許多號稱直入大唐盛世的繁華作為,旅遊推波了這一風潮,但只取表面,就讓所作,從早年有其觀照的《仿唐樂舞》,到如今喧囂熱鬧、網紅打卡的「大唐不夜城」。

正如此,有好長一陣子去西安就少了,但雖少去,實則還常縈繞心頭,而除了故友舊識的一點牽掛外,前幾年,才發覺真正聯繫我與西安的,竟就是那句「雲橫秦嶺家何在」!

雲橫秦嶺家何在?是韓愈諫迎佛骨被貶後所寫詩中的一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朝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詩名為〈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說明是寫給侄孫韓湘的,是遭貶至藍關,見故人至有感而寫的。但後世則流傳著韓湘度韓愈的故事,《酉陽雜俎》記有:

韓侍郎有疏從子侄自江淮來,年少輕率,韓責之。謝曰:某有一藝,因指階前牡丹曰:「要此花青紫黃亦唯命。」韓試之,乃掘窠治根,七日花發,每朵有一聯詩,字色紫,乃公出關時詩:「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韓大驚異。後辭歸江淮,終不願仕。

雜記所志,是韓湘好道,愈斥之,他以預言詩神異示之,愈當時不解,及至被貶,大雪封關,見侄孫來送,恍然大悟,百感交集,乃作此詩。

這故事動人,有親情、有道俗,有現世之困厄,有道緣之遙指。也正如此,儘管有人以韓湘其實是隨韓愈入潮,史書並無韓湘得道成仙之載,斥為附會;有人以韓湘實為韓愈另一習道之侄孫韓泊,故事係合二人之事而成;更有人上綱認為這是道家門徒貶抑儒家的拙劣偽作。但後世仍津津樂道於戲劇性的此事。

而當你冬天去秦嶺,大雪封關,心緒凜然之際,心中浮現當年韓愈被貶的場景,設身為當事人,怕不也希望此時有道人來見,而如果這道人是自己的親人,又曾經以詩句預示自己今天的遭遇,其心緒必更百感交集,也就有直下潮陽的感悟。

就如此,即便我告知西安的藝術家學生,這事有許多人提出疑義,但在那冬雪封關的秦嶺,每個人──包含我自己,還是自然地移情於故事中人。斯情也,正滿目蒼茫,此生何寄?世事紛陳,仙鄉何在?

仙鄉何在?仙鄉就在同居秦嶺的終南山!

終南多隱士。中國有獨特的隱逸文化,談隱士,西方是地中海崖畔修道院中的隱修士,竟日祈禱,以待聖靈入於心中;印度更就是那日食一麻一粟、苦行自持、雪地宴坐,開發靈能,以契「梵我合一」的瑜伽行者。但在中國,隱,往往直指隱逸。而這「逸」字,正是隱中丰姿,它是寄情山林的生命,主人公悠遊林泉,傲嘯山野,好不快哉!中國山水田園詩所歌詠的就是這樣的情境。

這樣的隱,是道家的「適性之隱」,性情合於山林者為之,因隱而回歸自然之性,吞吐煙霞,溶於大化。

但中國的隱,也不盡然是道家的隱,在士大夫,其隱,更多的是「適時之隱」,所謂「達則仕,不達則隱」,所謂「俟聖人之出」,以遭時不遇,乃暫棲田園,以俟來茲。這樣的隱,少了逸,典型地映現在蘇州園林,園中林木布置,雖讓人得體四時之興,可建築樓台,依舊是男尊女卑、世間位階的排列,隱,雖有嘉興,主人翁卻志不在此。

終南山以隱士知名,雖不似蘇州園林就在世塵,但距長安一近,依然有些「適時之隱」,所以有「終南捷徑」之說,隱終南而得令名,目的就在承聖恩以入廟堂。

這樣的隱,在終南,只能於淺山為之,人尋方便,生活無虞。但真正的終南地形,並不利於多養這類型的「隱」。

終南多石,石多嶙峋,攀爬不易,既陡峭,山間平壤就少,真生活,只能木食澗飲,連個「逸」字都難尋。真隱終南,已非悠遊林泉的美學之隱,而是真參實修的「茅蓬之修」。

茅蓬是相對於寺院而有的修行方式,寺院的僧伽是「和合眾」,行群體生活,好處是免得獨學而無友,副作用則是人多就是個社會,雖云諸事皆可為道的資糧,但更多時候還被世情所絆,所以一心求道者,寧可獨自結茅蓬而居,專心辦道。

獨居,茅蓬所在處就須常人難到,選的地方也就「不適人居」,或峭壁千仞,或亂石堆疊,或深山老林,生活之苦可以想見,卻因徹底抖落世法,反而清淨安然。

這樣的茅蓬所在之地,常是無名之山,但歷史上亦有因特殊因緣與地理特質而形成的茅蓬集聚之地。但雖說集聚,清修的本質依然在,各人自家事自家了,只有在客觀環境惡劣下才有較多往來,也只在道的路上有所疑、需參照時,才拜訪同山之人。

這樣的名山,在南方,有佛門的司空山,最多時「茅蓬七千」,北方,則是更具道家意味的終南山──儘管這裡的隱士佛道皆有。

司空山是禪宗二祖慧可傳法三祖僧璨處,所以禪宗意味濃,它僻處皖南,慧可避禍至此。終南不同,接於帝京,所以從志在「終南捷徑」的假隱士,到各類覩破世情的行者都有,談中國的隱士,這裡更全面。

說終南山更接近於道家,與它的地理有關。地處秦嶺,春夏雖怡人,但雪季最長可達七個月,先不說大雪封山,採食種植困難,住山上原就最怕寒氣,再有雪,更就是對身體的嚴酷考驗,而漢傳僧家雖云「資色身以養慧命」,基本並不在色身下工夫。相較之下,藏密有「拙火」的鍛鍊,道家氣脈的修行亦在使身心成為「純陽之體」,兩者在客觀條件嚴酷下都更有能力過著木食澗飲的日子。

正如此,談終南山的隱,何止不在隱逸,也不只在一般意義下的宗教隱修,它是「鍊氣士之隱」,以此才會有諸多的傳奇留下,而傳奇之人所居正是尋常人難到之處。(上)

氣候變遷 平壤 印度

上一則

水那邊

下一則

諾貝爾獎加持 韓江著作不到1天就賣光 暢銷榜前10名幾乎都是她

超人氣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