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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女兒去面試

朋友傳來一張照片,海軍藍T恤衫的胸前印著白色字體「SMARTALK」,他說:「剛剛發現這件壓箱底二十多年的T恤衫。你還記得這裡嗎?」我回覆:「當然記得。」

SMARTALK是我在美國工作的第一家公司。那時因Y2K(千禧年)難題,興起許多電信公司,SMARTALK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泡沫。隨著千禧年難題的化解,這些公司紛紛倒閉,SMARTALK也早已化為烏有,但是它留給我的記憶難忘。

那時我們住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我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懷孕、暑假裡生下女兒。因有移民傾向的嫌疑,老公和我雙方父母的探親都被拒簽,他們不能前來幫忙。而繳完我的最後一筆學費,我家銀行帳戶上僅剩兩百美元,我們也請不起保姆照看孩子。秋季開學時,我便選修兩門線上課程和晚間課程System Programming(系統程式設計)。

晚上到學校上課,既沒有公車,那時我又不會開車,於是老公、女兒和我,我們仨一起上學。

我把女兒放進嬰兒車籃,再把車籃搬到車後座,繫緊安全帶,自己坐到女兒旁邊。對眼睛好奇地滴溜溜轉動的女兒說:「跟媽媽去上學嘍。」對駕駛座上的老公說:「我們出發吧。」

車剛駛出停車場,女兒就開始哭,眼淚滾滾,聲音越來越大。她不願意躺在車籃裡。但按照交通規則,汽車行駛時,嬰兒必須放在嬰兒車籃裡,我不敢違規,只好看著她哭。她倔強地哭了十多分鐘,我實在不忍心,把她抱入懷中,小傢伙這才罷休。放回車籃,她又哭起來,我只好一路抱著她到學校。同時老公和我警覺四顧,看到警車,就馬上把女兒放進車籃,警車走遠,又把她抱起來。

到了學校,我和老公商量好,他先抱女兒在車裡玩,等上課鈴響,學生們都進了教室,他抱孩子到教學樓休息室等我。

可是女兒總是哭鬧不停,她執拗地要媽媽。在休息室裡,即使在爸爸懷裡,女兒還是不停地哭。有一天,老公抱著哭聲洪亮的女兒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我的教室門口。教系統程式設計的鮑勃教授停下講課,轉頭看看啼哭的嬰兒,笑著說:「呵呵,這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學生了。」大家哄堂大笑。我趕快收拾書包,尷尬地走出教室,課還沒上完只好回家。

艱難、忙碌的最後一學期結束,因我缺課太多,鮑勃教授只給我一個B, 還有另一門課也得了B。至今我還因為這兩個B耿耿於懷,偶爾對女兒嘮叨:「我一直是A,每年都在President List(校長名單),就是因為你得了兩個B。」女兒給我一個大熊抱,說:「謝謝你,媽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這又讓我熱淚盈眶並感到內疚。

那年年底我畢業,十一月中旬便開始向公司投遞履歷找工作,兩個星期後等到第一個面試機會,公司就是SMARTALK,它位於哥倫布市郊區的都柏林。

那時老公剛剛找到工作,上班不到一個月,不敢請假。所以在我去面試的四個小時裡,我們需要找個人照看女兒。同樣來自安徽的老鄉鄰居,幫我在他的化學系找到朋友的太太文英,說她不僅能幫我照看孩子,而且還能開車送我去面試。這真是太好了!我們喜出望外。

文英身材高大,紮著一束馬尾辮。她半年前來美與讀博士的丈夫團聚,把兩歲多的兒子留在東北老家由父母照管。「你們要讀書,還要照看孩子,真不容易。都是中國人,這個忙我是要幫的。」當我對文英表達感激之情的時候,她這樣回應我,憨厚地微笑,語氣寧靜平和。

文英學會開車不久,剛剛拿到駕照,不敢上高速公路,便帶我們走平常街道。雖然SMARTALK公司離我家只有半小時車程,我們還是提前一個多小時出發。知道女兒一進車籃就會沒完沒了地哭,直到我屈服,這次我乾脆抱著女兒直接坐到車後座。

走著走著,車內起霧,玻璃模糊起來。文英打開除霧器,卻不起作用,霧仍然在前窗玻璃從下往上擴散。「可能是車子老舊,除霧功能失調了。」文英說。這極有可能,那時的中國留學生大多數買的都是破舊的二手車。我們搖下車窗,讓寒氣進來,平衡車內外溫差;等前窗霧氣消散後,我們又把窗玻璃搖上去。寒風呼呼,幸好我們都穿了暖和的冬衣,我把女兒緊緊地裹在我的大衣裡。

十一月末的俄亥俄州,天氣寒冷,空中飄起大片雪花。車內的霧氣很快又濃厚起來,靠打開車窗已無法驅散前窗的霧霜,我們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文英不慌不忙,把車停靠路邊,拿出一塊布,先擦去車裡的霧,又到車外擦去外面的霜,再繼續慢慢前行。等到霧又濃厚看不清時,她又停車、除霧、除霜。如此往復,我們終於到了公司的露天停車場。

我進屋面試,文英和女兒留在車裡等我。我脫下大衣,包裹好女兒,遞給文英,說:「天這麼冷,請你一定一定要把我的女兒抱在懷裡。」我幾乎是哭著懇求。文英說:「我會的,我也是當媽的,我會照顧好你女兒,你放心去考試。」

我穿著新買的紫色套裝,走進飄飛的雪裡,刺骨的寒冷襲來。我把五月大的女兒留在冰天雪地裡,她要在寒冷的車裡等我兩個小時。帶著愧疚,我推開大門,走進公司大樓。

但很快地,第一次面試的緊張便沖走了我的愧疚。我來美不久,對美國公司文化一無所知,我應該怎樣應對面試官?我手心出汗,心怦怦亂跳。我到洗手間平息自己的緊張情緒,想起小時候看媽媽在舞台上演戲,心想,我就把這次面試當作一場戲吧。

我自信地走到服務台,告訴秘書,我和招聘經理有面試預約。她帶領我走進一個小型會議室裡等候。一張四人座的圓桌,我在其中一張椅子坐下。不久走進兩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像一隻漂亮的狗和一隻溫和的貓。他們笑著同我握手,隨和地自我介紹。黑的是印度人,斯瑞尼,數據庫管理員;白的是招聘經理,葛蘭。他倆輪流提問,我的眼睛穿梭在白狗和黑貓之間。回答時,我細緻地描述我在學校所做過的程式,故意拉長說話時間。因為有面試經驗的熟人傳授:面試時間固定,你說得越多,考試官就問得越少。

當談到我如何發現程式中的漏洞、修補漏洞時,我完全忘記了自己面試者的角色,只是盡情地敘述,興奮得眉飛色舞,英文也流暢起來。面前的白狗和黑貓也變成活生生的葛蘭和斯瑞尼,他們時而點頭,時而問個小問題,饒有興趣地聽著。他們的理解使我覺得那麼多個深夜在電腦前的努力值得了,我感到被關注的溫暖。

面試完畢,葛蘭相當滿意,當場就給我職位。他最後問我:「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鼓起勇氣說:「能不能今天就給我正式的書面錄取信?」我擔心如果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我又得讓女兒在冰天雪地裡等我。

「今天?」他有些吃驚。估計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過。遲疑了一會兒,他說:「好吧!我帶你到人事部去。」

他帶我敲開人事部經理的門,解釋了一下,十分鐘後,我的錄取信就列印出來了。葛蘭笑著說:「這下你放心了吧。」

我歡天喜地回到車裡。女兒躺在文英溫暖的懷抱裡睡覺。文英說:「你女兒真乖,一點都沒有哭鬧,好像她知道媽媽在考試,不想讓媽媽分心。」得知我拿到職位,文英真誠地笑著說:「你真厲害。我也要去讀書。」

 文英告訴我,她剛才在停車場問人,發現汽車的除霜功能沒有壞,只是她使用不當。返回時,車外無霜,車內無霧,還有暖氣,我們一路高高興興、順順當當、暖暖和和地回家了。

1998年的新年來了。新年後的第一個星期,一月五號,我開始在SMARTALK上班。我家搬到都柏林,我們居住的公寓區卡里克就在公司的對面。老公在上班途中把女兒送到保姆家,我每天步行上班。從一月到三月,經常是鵝毛大雪,大雪封門。我是都柏林唯一的、穿著三寸高跟鞋、搖搖晃晃踩著大雪覆蓋的人行道的上班族。(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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