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將軍

他們總是感到，一生遭遇都像似鬼使神差，也這樣走完了人生長河上悲壯的旅程；一位是馬奎茲《迷宮中的將軍》裡的拉美的解放者──玻利瓦爾，另一位是阿罩霧將軍──林文察。

他們，都選擇在黎明的時候動身

以便掌握自己的命運

在一日之始

然而，這個深秋的破曉

來得比往常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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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有著兩張瘦削如秋日芒花般的臉龐

相互在一面鏡子裡，映照時光河道上的航行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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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在這樣的季節裡

他們的胸口隱隱作痛

彷彿感受到未知的預卜

似乎，在神人之間徘徊

久久未曾稍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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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航行來到積累著鬱悶泡沫的碼頭時

黃昏恰恰從家鄉方位，捎來一道傾斜角度的刺眼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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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促他們加緊最後的征戰步伐

在敵人尚未從埋伏的山丘

或者，城垣的幽暗處集結

在時間仍寸步屬於自己

沙場尚未浸染同袍血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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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在相隔數萬幾千哩遠的兩道河上眺望時

他們瞇著細條條的眼神，恰似將自己的心思埋藏在沉重的石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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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戰的天空飄下滿滿是勳章的雨線

然而，縫隙間總有烏雲與雷聲隱藏

切莫驚動遠在家鄉廳堂憂忡的老母

切莫回顧彪炳輝煌的殺伐，以及

每一位情人留下的玉滑冰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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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在最後的航行中淚水濕了滿頰

他們都回到無法返身的兒時，因為將與生命最初邁向前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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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將軍的最後航程

十八世紀，跨越南北半球

兩條洶湧河道上

逆風危立出海的沼澤海域

彷彿，隔空聽見彼此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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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終於抵臨生命之河的峽角

在歷經數不盡懸索般斷裂的時間吊橋

憔悴的裸身在一只吊床上擺盪，忘卻前塵

跌跌撞撞，飄搖起身時，「他媽的」

他啐了一句，「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座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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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將軍，終於抵臨萬松交纏的關前

祖居之地漸次在視線中隱去，回首海峽

波濤間浮沉的那艘巨船，一如家鄉島嶼

阿罩霧夜色已深，母親離奇夢境中

一顆流星閃落，恰殞落在飛簷的月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