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闖虎門

2004年7月，內向害羞的我憑一腔熱情遠離故土，獨自去東莞市虎門鎮一個私營廠面試。

據朋友說，他所在的會計師樓有一客戶轉一般納稅人需要會計，他們介紹的幾個會計都被拒了，故而讓我去試試。

我望著這個又長又黑沒有名字招牌的廠場，場內工人們正熱火朝天地埋頭苦幹，切割機的聲浪和氬弧焊的刺鼻氣味充滿了整個空間。亂七八糟的鋼管堆上邊有夾層，邊上有個又窄又陡小樓梯。我剛想上樓梯，突然頭頂傳來刺耳的女高音在下命令，我不得不停步。一是耳膜沒法抵擋；二是萬萬不能撞去女王的機關槍囗上；三是幾個同行被拒後，會計師樓幾乎放棄了，才叫我自己來，而我決不能白跑這二百公里的路。

高音停了，我揉揉耳朵，抺乾汗水，繫上白色小西服的金扣子，再扯扯衣角，昂起頭向上行。

「你好，我是……」我剛開囗那高音喇叭即響起：「是會計師樓派來的吧，怎麼這次是個女的？要不是我們生意做得大，要改一般納稅人，根本就不需要會計。」

「是啊，有了增值稅發票，你們的生意正規化後就可攢錢更多。」我笑著回答。「阿標，找你的。」女高音扭著直腰轉身行，高跟鞋敲得鋼地板咯咯響，活脫脫是魯迅筆下的楊二嫂。只見高高的亂紙堆後露出一張圓臉，等我們走近，他站起來遞給她二張皺巴巴的紙，低聲講了幾句。女高音遞給我一把椅子，就「咯咯」地下樓去了。

我拿出文件袋準備打開，「不用看證書、檔案，你是會計師樓介紹來的，只要和他們的交接工作做好就行了。現在虎門的人只是收租和等分紅，只有我們這些外來人做工，我是佛山人，你去過佛山嗎？」我細思之下發現，此話務實之餘是要考問我的人情世故等綜合能力。我的回答結合了虎門和佛山的政策、實況和獨特的地理位置。剛聊了幾句，電話響起，他一邊聽電話一邊翻抄檯面的亂紙，最後才在褲袋裡抖出一團紙。

他放下電話就直接問我何時可以上班和月薪要求。「三千。」我肯定地答。電話又響起，我覺得已被認可了，自己就應該主動些，趁著他聽電話，我當著他面將桌面上亂七八糟的單據順直，按顏色分開，再分訂。「咯咯」女高音來了，夫妻倆忽然見檯面收拾得齊整乾淨，難掩心頭的喜悅。「你付多少月薪？」她直接問他。「她說要三千。」他唯唯諾諾地回答。「太高了，又不多活幹，會收錢嗎？」她轉向我發問。果然，老闆娘如傳說中的厲害、吝嗇。

「月薪二千八，易發，好彩頭！一個月後，你們覺得好再加工資如何？」我立刻退守破困局。女高音幾乎開心得飛起，即刻說要分開一間辦公室來給我，後天就可上班，並打電話給會計師樓告知已錄取了我。

上班不到一個月，我就熟悉了業務，加建倉庫管理制度之餘，還替老闆收回幾筆爛帳、拖欠款。最高興的是老闆娘，她望著成堆鈔票樂壞了，並說開我的小夏利車去收錢會讓人瞧不起，以後要開他家二百萬的凌志車去。難怪面試時她最關心收錢的事。

別人準備放棄的事，卻成就了我的第一次異地面試，讓我事業和人生都有了一次完美蛻變。（寄自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