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釣寒江雪(下)

正巧，對面的戲場裡走出一群海盜王，其中最高的是發哥，一身胄甲，威風凜凜，見到我們立馬擺脫他們，滿臉笑容，走向過來。當大家站起歡迎他時，他溫文儒雅，做著手勢說：「坐、坐，請坐、請坐，各位父老鄉親，大家辛苦了。」我們同聲說：「發哥辛苦了。」他說：「我是慣了，但是有侮辱華人的戲，或要脫光衣服的戲，我絕對不演！」大家拍手大笑。他主動與我們一一握手，謝聲不絕。

走到高佬前面，他問：「小兄弟，怎麼回事？」高佬說：「對不起，我演一個小海盜，跑得全身痠痛，就是要告訴你，鬼佬來了，但是無法做到。」發哥大手一張、把他拉起，說：「沒事的，我倆靈犀相通，因為我剛演完我的第一句台詞，『各位海盜王，歡迎來到新加坡』。」說完之後拍拍高佬，繼續說：「小兄弟，好好幹，不要氣餒，大有可為！」高佬受寵若驚，握著發哥的手緊緊不放。

發哥看到我，笑問：「阿叔，一臉是個好漁夫，是否沒釣到魚？」我說：「我是想來演『老人與海』中的老漁夫，但這裡的水浪不是海浪，漁船和魚也無影無蹤。」

發哥笑答：「阿叔，阿叔，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今天你打扮得像個老漁夫，大家看你是一個老漁夫，就要深信自己是個老漁夫。只要心中勇氣長存、堅毅不拔，同時心懷使命之恩、不成功便成仁，有了這份信念，你就是海明威的老漁夫。至於有沒有海、有沒有魚，甚至於你釣到的那條大魚，拖了回來，只是一副魚骨架，到底值不值錢？根本是兩碼事！」

兩年後電影正式上市，我倆一早趕去看了第一場的公演。結果只看到高佬的影子在月光前一閃而過，一秒鐘都不到，其他背景的戲不是刪除，就是模糊得一塌糊塗。大失所望後，垂頭走出戲院，日正當中、清風拂面，頓時恍然大悟、仰天大笑！

我說：「高佬，你是海明威的老漁夫，千辛萬苦，非要握到發哥的手不可。是你，是你視死如歸的精神感動了他的心靈，令他自動握著你的手，領導你此生不虛此行。」

他說：「戇居佬，你是柳宗元的老漁夫，對岸千軍萬馬，打得天翻地覆，這邊我也手忙腳亂、跑上跑下，加上一個孤傲自賞的大傻瓜，還可獨自釣著自己的寒江雪，悠哉、悠哉，讚！」

是的，世界就是一個大舞台，對於人生哲學觀的信念和價值，就看你演怎麼樣的角色，同時一個人在不同的時空裡還可以扮演不同角色，因為台上台下、戲裡戲外，我們大家都是一個演員。